师傅仔细的帮小山穿好外衣,又把他的脚提起,放在自己膝盖上,嫩生生地两只脚,衬着师傅身上黛色的衣袍,简直像是两块儿凝脂冻,看得他愈发怜爱了,宝爱地握在手中,像是要把小山的脚暖热。
脚还没热,小山的脸就热了,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轻轻的:“不关他们的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房里有别人。醒来又看见你不在房间里,就急着出来找你,所以才没穿好衣服。再说了,中秋还没过,还不至于就冷着了。”
但师傅却仍是低着头,沉静着眉眼,仔仔细细地帮小山把鞋子穿好。
听小山不以为意的样子,房中的侍女们却更加内疚了。尤其是小绿,她自从到了小山身边,一直都是担任着贴身大侍女的职位,甚为骄傲,没想到竟然也在主人的宽容下,懈怠了,于是一咬牙,伏跪请罪道:“主人宽厚,奴婢却不该恃宠生骄,请尊上赐奴婢打神鞭!”
小山虽然不清楚打神鞭是什么东西,但见小绿这下定决心的模样,知道肯定是极为严厉的刑罚。
刚准备出言阻拦,却听师傅已然下令:“为首的去领三十鞭,其余从者,皆发回本籍,再不许到跟前伺候!”
顿时房中侍从们一片凄云惨雾,但却根本不敢求情,只能如丧考妣般退出房内。
只有小绿心头生出浓浓侥幸:幸亏她诚信悔过,虽然领了罚,但也代表尊上饶恕了她,若是和其他侍从一般心存侥幸,仗着主人宽厚不计较,恐怕留给她的下场不仅仅是遣回族中那么简单了。想到当初冒犯过小山的那只花精小绿一阵胆寒。
面上虽是还是十分端得住的样子,但走出房内的那一刻也不由腿软。
等到侍女们全都退出了房间,小山坐在榻上,晃悠着双脚,问道:“何必这样小题大做?妖族侍奉我已经很周到了,这次不过是件小事,未免求全责备了吧。”
“天下大事,必坏于微。一旦有了懈怠的苗头却不予以警慑,就会败坏风气,最终酿成大祸。何况,现在是风云骤变的时候,人鬼神妖都各有异动,不借此机会震慑他们,恐怕他们会生出异心来,到时候就不是这样小惩大诫了。”
小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隐约能感受到那种蠢蠢欲动,风雨欲来的气氛,但是总觉得天下大事于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是关系不大的,可是听师傅这样说,又不由产生了一种,潮流之下,众生裹挟的不安感。
于是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师傅这会儿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必做,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只需要置身事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小山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既然师傅说什么都不需要做,那他就什么都不做好了,过自己的日子,这件事他还是很擅长的。
因为和师傅出游,所以为朱夫人制香的事情就耽搁了,今日却无事,正好可以操持起来。
小绿被发去受罚了,接替她的是绯绯。
其实若是论资排辈,绯绯才是最早到小山身边的。早在岭南的时候,绯绯就因为躲避一个凡人的追求,托庇到了小山门下,那时候,小山不过才十岁出头。
只是绯绯虽然来的早,却寡言少语,还总是烂好心帮助凡人以致招来纠缠,所以早就被后面来的侍女们排挤出了小山身边,只能管些铺子里来往的杂事。
这回因为师傅生气,发落了好一批近身伺候的人,绯绯这才能补上缺,回到小山身边。
她虽然心潮彭拜,但却因口舌笨拙,不知怎么奉承才好,只能卖力地帮小山把大块的檀香和乳香磨成粉末。
她一个人又是切,又是磨,无意中把一边打下手的侍从们排挤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只能束手站在一旁,个个面寒如霜地盯着她干活。
害怕她痴性上来,才回来就又得罪同事们,小山只好强行把她的工作抢下来,吩咐她道:“竹炭没有了,绯绯你去银婆婆那里取些新制的竹炭来。”
绯绯这才放下手中的活,一阵风似的去了。
原本肃立在一旁的侍从们则迅速接手了绯绯的工作,宛如面具一般僵硬的脸上也柔和起来,小山暗自叹息:果然,绯绯这个鲁直的性格,又得罪了人。
红玉暗觑小山神色,见小山心情不错,似乎并没有被早上的事情影响,这才捡了一个话题说:“说起银婆婆,这些天她老人家终于把占据她家的恶客赶走了。”
小山早就发现因为小绿受罚,又撵出去一批人后,身边的小妖们就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对待自己也格外小心翼翼,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红玉主动来搭话,就顺水推船地想要让他们安安心,便接话道:“我也听大郎说起过,银婆婆又在西市开铺了,只是到底什么情形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