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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壮汉乃是园中一只蜜蜂,因体型硕大,被师傅点化做了个看库房的门子,他对外自称寻芳郎,但小山总难对这他的体型叫出这个名字,只肯叫他大郎。因而家中人都唤他大郎。

大郎除了看守库房,还兼着采买的活,他是蜜蜂的跟脚,对香料敏感异常,寻常弄鬼的花招,都不能瞒过他的眼睛,故而小山很放心他去买原料。

大郎道:“只怕不多,最多只能再制一批香就完了。”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禀报道:“若是主人允许,小的还想去一次洛水边上的渡口,那里有一棵成了气候的檀木被采林人砍倒了,我本家的兄弟说,这檀木里有一条小蛟,因被破坏了栖身之所,马上就要死了,小的听闻,蛟的精血是上好的香料,便想趁此机会,将这蛟的精血取来,献给主人。”

原本师傅是对这堂上一应人等的话题不感兴趣的,听到小山说起要制灵犀香才挑了挑眉头,这会儿听大郎禀报说有小蛟的精血,方才有些兴致,只是还颇为挑剔:“你这回寻到的东西还不错,只是只有一条小蛟,精血中灵气还是有些浅薄。”

大郎见尊上与自己搭话,诚惶诚恐得一拱手,羞愧道:“是小妖法力浅薄,不能为尊上效劳。”

小山简直要被这一主一仆的对话弄得满头黑线,蛟龙精血还嫌弃不够珍贵,真是一个敢嫌弃,一个敢附和。见大郎还要卑微得再说什么,小山忙截断他的话音,道:“上好的零陵香还是要去西市银婆婆那里买,不知银婆婆回来了没有?”

大郎道:“上回我遣了兄弟去问,说是被租住在她家中的书生吵扰到了,她老人家不忿,教训了那书生一回,谁承想,那书生竟然会些方士手段,倒伤了她老人家的元气,如今还不能动弹,正养着呢。”

一旁小绿叹道:“现在的人都是些自私鬼,好心把房子租给他住,不念恩情就算了,竟还仗着自己有些手段,冒犯起主家来了。”

大郎朝小绿一拱手:“正是姐姐说得这样呢,那书生得知了银婆婆的根底,便嚷着妖精怎么能是屋子的主人,竟想制服了银婆婆,自己鸠占鹊巢,强占了屋舍,就是之前欠下的房租也理直气壮地一笔勾销了。”

小山奇道:“还有这种事,银婆婆在洛京落脚,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她这么多年都安安生生地做着自己的生意,就是周围的街坊也都尊敬她老人家,怎么一个书生就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郎就有些抱怨地说:“主人您不知道,近来洛京的龙脉有些不稳,缺了龙脉镇守地气,咱们这些托庇于皇朝之下的小妖们难免有些慌张,便是银婆婆这等经历过改朝换代的老道行,也难免露出些马脚来,想是被人勘破了跟脚,才让那书生得逞了吧。”

小山有些茫然,看了师傅一眼,不知道明明近年来一直都风调雨顺,一派盛世的模样,怎么会就龙脉不稳。

师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心月狐下降,是领了天命要霍乱王朝的,如今她已得契机,看来要践祚了。”

“什么?”在场人中唯有孙子楚反应最大,他自诩是李唐江山的臣子,如今听闻有人要篡夺江山国祚,便连对师傅的畏惧的忘了,忙问道:“这心月狐是谁?我观朝中诸位大臣皆是忠臣良将,天后虽为人有些跋扈,但也是谆谆纳谏,难不成这心月狐乃是外族之人吗?”

他的疑问并没有人回答,师傅自然是不会理会他,小山隐约知道“她”是谁,只是这事涉及到天上神仙菩萨们的谋算,他不好对孙子楚泄露,而家里其他的妖精们只是烦恼自己生存的环境有些不安定,根本不在乎上面大人物的权力角逐。只留下孙子楚一个人在心内盘算,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人选,恰恰就是篡位之人。

大郎只是抱怨几句,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工作,便道:“说起来岭南才是零陵香的产地,若不是急等着用,小的倒可以让我岭南的相好捎些过来,她是武夷山一代的蜂王,手下很有些采集能手。只是她不会炮制,只能送些生药来。”

实际上,大郎所属的蜂族,听闻他在某位深不可测的人物身边谋得了一个职位,早就想通过他让整个蜂族露个脸,只是大郎一直劝说族中,说自己侍奉的两位主上并不喜欢太多人打扰,其实师傅还罢,他高高在上惯了,若从身份上来说,便是寻常神仙他也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说如今只是些妖精曲意讨好。而是小山,便是在这个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阶级封建气息的时代生活了十几年,他骨子里还是后世领略过大时代的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理得的被这些妖精们无底线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