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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等他听到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在低声交谈时用“那条巷子里的”代指他时,莫名扎在他身上的痛意就让他开始不想与这里扯上任何关系。

有时候世界的残酷并不是把人掷于泥潭,而是让泥潭里的人看见外面的洁净与体面,意识到什么是无力挣脱和泾渭分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斯内普都厌恶被人注视。

他觉得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出身,从他邋遢的衣服上看出贫穷和缺少关爱,从他粗陋的行止上看出他没有教养,继而意识到他也极可能不具备品德。他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掩饰的东西,以至于他只能用凶狠的目光逼退每一道投注过来的视线——“他真可怕”总比“他真可怜”更能叫人产生立足的底气。

走到巷子的最后一幢房子跟前,斯内普拿着魔杖在门板上点了点,紧接着,大门无声地自动向里敞开。

在最后一次离开这里前,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就在门上做了点布置,只要开门的人不是他,整座房子都会瞬间被火焰吞没。

他曾经无比厌恶这幢房子,它代表了他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贫穷、暴力、麻木和仇恨,可最后,也只有这幢房子肯完全地接纳他,并不在乎他又为其添置了血腥、阴谋和罪恶。

孤独的房子和孤独的人,谁也不好嫌弃谁。

万一他回不来,他早就为人诟病的小气本性是不愿意有任何人来占有它的。

屋子里的自动清洁咒还没失效,所以一切都还和他出门之前一样,昏暗、陈旧、逼仄,以及令人心安的寂静。出于习惯,斯内普还是从下往上每个房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多出什么和少了什么,才靠进起居室的扶手椅里,慢慢放松下身体,闭着眼睛休憩了一会。

大概还是元气不足,斯内普几乎就这么盹了过去,直到有什么东西要从手里滑出去,他才一个警醒,本能地攥紧了手。

塑料袋发出了窸窣的声音,斯内普这才意识到,他手里还一直拎着那个便利店的袋子。他微微坐直,把袋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袋子上印着便利店的名字,以及地址。

他记得这个地址。

十三年前放暑假后的一天,他去大英图书馆想要查阅一些资料,远远地就看到有个人在门口的广场上分发传单。那人披散着长发,没戴眼镜,穿了身浅绿色的线衫和牛仔背带裙,戴着咖啡色的呢绒帽子,笑容满面,靓丽得几乎扎人。

斯内普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就在上个月,他才刚从报纸上见过她印了半个版面的照片,而那天的早餐桌上,所有教授——尤其是麦格——都在对着报纸热烈地讨论着这个优秀的毕业生。他当时还敏感地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邓布利多注视着报纸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也许是出于习惯,也许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交,斯内普下意识地躲到了暗处,见她发完传单后就进了图书馆,他才走出来,并从路人手里“借阅”了一张传单。

这是一张名叫伊芙琳咖啡店的开业活动传单。

圣芒戈的副院长总不至于还在麻瓜社会搞副业开咖啡店吧?

斯内普感到有些奇怪。他本该置之不理的,但性格里喜欢探根究底的那一面还是让他忍不住去往传单上印着的地址看了一眼。

那里是一幢临街的公寓楼,楼下正是新开的伊芙琳咖啡馆,传单上的活动营销招来了不少客人,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吧台后忙碌地冲泡咖啡,旁边的店员在喊她时候的口型是和店名一致的伊芙琳。

他观察了一会,确定她应该是个麻瓜。

就在斯内普准备离开的时候,咖啡店门前停下了一辆计程车,之前在图书馆前看见的那个人下车后望了眼人满为患的店面,笑着冲里面比了个手势,然后进入了公寓楼。

情况到此已经差不多分明,再窥探下去就很不礼貌了。斯内普转身,往反方向的另一条街道走去。走了一段路后他又经过一家咖啡店,遮雨棚上印着店名——荒原。

他决定进去歇一歇脚。

回忆落幕,眼前的塑料袋上也再看不出什么花了,斯内普才慢吞吞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罐似乎是日本牌子的罐装咖啡——坦白说,他从来没喝过装在易拉罐里的东西。还有一块三角形的司康——并非面包店手作,而是工厂流水线上压塑出来的,中间夹了一看就甜滋滋的果酱。

这两样东西看上去就只是为了饱腹而已,美味程度大概并不那么尽如人意,但等斯内普拆开包装咬下一口,发现竟也并不难吃,面饼很香,果酱是酸甜的,不似他想象的那样甜腻。至于咖啡,他确实喝不太惯,不过用来冲淡口中的甜味倒也算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