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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金桂见着她,眼皮子一抬,嘴角扯出点弧度,似笑非笑着屈了屈膝,粗略回了个礼,只笑道:“姑娘多礼了,咱们家原亲近的,何必这么客气,倒不似一家人了。”

“嫂嫂多想了,礼不可废。”宝钗一句话带过,却又问:“嫂嫂这是有什么事不成?”

夏金桂朱唇一勾,笑意便加深了三分,眼角早往薛姨妈身上扫了一圈,口里只笑吟吟的,好似没见着薛姨妈,说得极利落:“我听说,蝌弟他们要置办百日的席面。我原是新婚,也不知这府里的旧例,早想问一问母亲并妹妹,竟要预备什么礼才妥当。谁知不赶巧,这几日都不曾得见,眼瞧着明日便要设宴的,我也只好赶着上来了。”

“原是自家人,不必论这个。”薛姨妈听了半日,也懒怠理会她,随口一句话便打发了:“不拘什么东西,尽一尽心意便罢了。”

夏金桂听了,双眼微微眯起,正要再发作,旁边宝钗幽幽着道:“正是呢。说来原也要请嫂嫂娘家人来坐一坐,可惜如今局势未定,一应的事还有些没收尾的,倒不好相请了。”

见她提及自家,隐隐点出前头自家相求的那一桩事,夏金桂面色微变,原要借口吵嚷的话,也不觉咽了下去。只心里却还有些不甘,来回盯着薛姨妈并宝钗母女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着道:“原来是这么着,我知道了,明儿咱们再见。”

说罢,夏金桂胡乱与薛姨妈行了礼,也不等她言语,便径自告退而去。

薛姨妈面色黑沉,皱眉道:“,原说这几日含糊过去也就是了,偏她知道了,只怕明儿又要生事。”

“妈只管放心,还有我呢。”宝钗含笑道:“何况嫂子也未必要做什么,她自家难道半点脸面也不要?说不得还要妆点些,也沾点儿道理。”

如此再三劝说,薛姨妈却仍旧有些忧心。

谁知到了翌日,这夏金桂真个有些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模样儿。她又生得娇花一般,一旦言行有度,倒有些不知事的人家,又听了些传闻,且要暗中疑惑:这夏金桂,瞧着也是个好模样儿,说话也寻常,怎么倒闹出这么些名声来。

宝钗却是明知善察的,一眼望过去,心里便有数。只做主人家一般,瞅准了人攀谈几句,又款款温柔,周全妥帖,便将这些疑惑一并带了去。

夏金桂看在眼中,心中着实有些不服,偏又想着昨日宝钗的话,不免顾念娘家那边,方勉强压住。只这么一来,她也实在坐不住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寻了个话头躲出去。

她这一去,众女眷也渐渐散了。也有凑了趣便罢,赶着回去的;也有看小戏百耍去的;又有往园子里逛去的,倒也不一而足。

黛玉见着人渐渐散了,便请来宝钗,低声问道:“宝姐姐,怎么不见琴妹妹?”

第354章 轻愁

谁知一提这话,宝钗面上便笼上几分轻愁。

她素日待人大方得体,极善周全,却难得露出这等神色。黛玉心里一动,已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宝钗轻叹一声,拉着她的衣袖往边上走去,及等到了无人处,方说出一番事来。

薛蝌乃是宝琴亲兄,又是侄子百日,哪里有不出面帮衬的道理!偏偏梅家却似有若无探问,打发来的婆子,也是外做礼数周全,内里说出话来,却又另有一种古怪。

这般一来,薛蝌便有些忧心妹子处境,偏邢岫烟产育艰难,又须静养调理,也不合过去。他唯恐妹子为难,去了一趟,也是着实宽慰她,只说凡事家中自能料理云云,自己揽下诸多事,一力应承。

然而,虽有薛姨妈、宝钗、薛蟠支应,可宝琴心里岂能好过?又因这些时日,在夫家多有委屈,被风寒一侵,内外交杂,竟酿成一病,起不得身来。

也是因此,虽是这样的日子,她也挣扎来不得,只能打发小螺过来赠礼。

黛玉听了,物伤其类,不免也有些伤感起来。

宝钗却道:“如今为着蝌弟的事,一时也顾不得,只等这里人情一应料理妥当,我再去她那里瞧瞧。若果然有些不堪,说不得也真要另做打算了。”

她这一席话,说得黛玉心头微动,倒觉得与紫鹃素日所言相类,细细一想,也只得点头:“姨妈并姐姐有这个预备,也是好的。只是这等事,须得仔细小心,一时不好,可是了不得的。尤其琴妹妹……她经了这一番事,往后还不知怎么样,更要千万小心相待。”

“我们自然知道这个。”提起这话,宝钗便有些索然:“不然,也不能使她在那里受委屈,指着日后有变。就是如今,也须再瞧瞧,方能有所定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低声又道:“叔母身子不好,原说着小侄儿略大些,便待他回去与叔母瞧瞧。二来也是服侍亲长的意思。如今这么个光景,怕是又要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