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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连日里,旧年因故门庭冷落的贾家东府、西府两处,却似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般,越发热闹起来。

第一等,自然是姻亲世交的人家,因瞧着贾家有喜,便打叠了礼物,亲自前来祝贺的。第二等,却是朝中有些瓜葛事项的官员,也多有祝贺结交一二的。最下,便是一些旧日的门生,或是旁的小官之流,有意攀附上来。

里头种种,也难尽数。

如此一番事体,饶是凤姐有意休养,也终究熬不过情面两字,只得提前起身料理。不过,她也是有个心机,又想趁机落邢夫人的脸面,便将内务一应交托探春、惜春并黛玉三人料理,自己筹措外头的事,若得空,便自往里屋设下的软塌上歇息,做出一副将养身子的模样。

可连日里外头诸多事项,她却都料理齐整,并无半点错漏的地方。就是一些亲自登门造访的诰命夫人等,她都能应酬妥帖,又不失大家风范。

里头探春三人,因早有商议,又素性聪敏,虽说里头多有糟乱的地方,也是一手拿着旧例做法,一面杀伐果决,雷霆手段,借着外头的风波,且将里头的纠葛消去了小半,整顿了大半。

如此内外一通料理,不出三五日,便将前头邢夫人引起的各色风波止住,清清爽爽断得明白。

休说这贾府的仆役,原也是有过世面见识的,瞧着这奶奶姑娘一通手段,又因多半的人,自家情景比邢夫人在时好了些,不免心中暗服。

就是贾赦、贾政两人瞧着,也都有些惊奇:“琏儿媳妇倒还罢了,她们姊妹三人能有这个能干,倒是出奇。”

贾赦在这一叹之后,更是回头与贾政又添了一句:“你瞧瞧,可见我说得不错。她原不是那么个材料,若只一味要体面,咱们家外头没脸,又算怎么样?横竖她原有些病症,脸上都还没十分消下去,如今只说将养,旁人还能说什么。”

贾政听了,也是有些哑然。

他原还觉得前头蠲了邢夫人管家一件,不免有失体面,见着这情景,却也无话可说了——谁能料得,邢夫人管家理事竟还多有不及探春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而这几句话,也似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阖府上下。

凤姐自然有些得意,无人处便与平儿笑道:“只怕大太太过不得一日半日的,又要病了。”

“奶奶也太促狭了。”平儿啐了一声,却还有些忧色:“只这么丁是丁卯是卯的,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奶奶到底还要往那边屋里去的。往后还只这么着,这日子可就难熬。”

凤姐冷笑道:“你又说这个,也不瞧瞧,这起头儿撕破脸的是哪一个!我虽是小辈,自诩在她跟前也算恭敬,又换来什么?如今已是结了仇,还有什么话说,倒是正经把她压住才是。横竖,还有大老爷呢。”

第340章 忌惮

平儿情知这是凤姐的脾性,且邢夫人也着实有些不妥,心里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而那边邢夫人,却恰如凤姐所言,下晌晚饭的时候,便有消息,道是邢夫人有些头风发作,着人请了王太医来诊治。

凤姐心里冷笑,面上却不肯落人口舌,自前去探病,且话里话外带出来,预备侍疾。

那邢夫人正是没脸的时候,自然不信她这话,心里一阵赌气,竟真个有意应承下来。偏偏这会子贾赦也过来露个面儿,听见这话,便道:“你身子才好了几日,这里里外外那么些事要照应,哪里还能顾着这边?若果真有心孝顺,只将家里大小事情料理齐整,强似在这里做丫鬟能做的事。”

因此一笔勾倒了这花。

邢夫人坐在帐子里,原不过是寻个由头好糊弄体面的,这会子听了这话,却真真有些气得要厥过去。只她这么些年也是经历了事,若论有损脸面,前头刑家告状一件,又有旧年贾赦自行其是,全不顾自己脸面等事,大大小小总有二三十件的。

哪怕气得面皮紫涨,心里咬牙,她终究还是能耐下来,只扯了扯嘴角,也顺应贾赦的话,因道:“老爷说的是,我原不过是旧病,吃两剂药也就罢了,倒论不得这话。”

一时说定。

凤姐却还要讨个体面,又情愿去瞧邢夫人煎熬,每日里晨昏问省一回,端是做得齐整。阖府上下人等瞧着,虽有猜出看破一些的人,也无法说她的不是,反倒要称赞两句孝顺。

如此一来,邢夫人越发着恼,凤姐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时料理起事来,更觉轻快。又因如今外头前来祝贺攀附等人渐次完了,她便也回转过来,且与探春三人一道,商议着料理事体。

要说旧年,她是个好揽事弄权的性子,自然情愿大权独揽,且将一应的事料理完了。可如今身子不比旧日康健,又有巧姐并哥儿两个须得照应,不免又顾不及的地方。又因外头的大事她已是一准揽下,不免也松了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