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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瞧着心里好笑,也不作色,只寻思一番,便与贾赦笑道:“老爷原是做姑父的,那薛家又到底是世交的姻亲,也亲厚,不比旁个,多添些也是合该的。不过,到底要先问太太的意思,方好搭配着来。”

说着有比出旧日的例来。

比如小孩子的花样,最好要一套儿齐整,里头也有祥云百福,也有百婴戏,又有喜上眉梢,海石榴纹等等:“如今到底是才有喜信,倒不拘婴戏,何况,就是婴戏,也有各色花样儿。我想着,太太既是做人姑母的,总要挑拣个如意的才好。”

一番话说得邢夫人眉头微跳,却又说不出驳回的话来,又见贾赦十分催促,只得挑拣了个婴戏石榴的:“我预备打个婴戏石榴的项圈,添一对平安锁,你只比着这花色添补,也就是了。”

“果然是太太的眼界,这花纹竟好,薛家那边瞧了,必是欢喜。”凤姐逢迎两句,便转头与贾赦将贺喜的东西大约说来,又加厚一倍。

她本就是好口齿的,又说这样的喜庆事,越发引得贾赦欢喜起来,抚须笑道:“你素日是个能干的,这事便托与你料理了。”

凤姐满口应下,又与邢夫人含笑言语,十分贺喜,倒把个邢夫人哽得心头发紧,胡乱说几句,便道打发她回去歇息:“你也忙了这一日了,先回去歇着吧。这礼数的事,原要几日,倒也不必着紧。”

凤姐笑道:“老爷太太疼我,我是深知的。”到底又服侍两人一会儿,才回去。

平儿正侯在屋里,见着她回来,因问道:“奶奶怎么去了这半日?我打发人去问,说是早散了呢。”

凤姐知命端茶来,吃了半盏,才将邢岫烟有孕,贾赦吩咐多备些贺礼,又并自己怎么应付等事说来。平儿听了,原与凤姐收拾的手顿时慢了下来,见着左右并无旁人,只个丰儿在侧,便悄悄道:

“太太分明是想省那一注银钱,横竖也是官中的,奶奶何必拿话堵她的嘴?如今虽在这府里,只等孝期满了,后面自然也分出去的。”

“她有这个心,我便要遂了不成?”凤姐冷笑道:“我旧年也是满心好意儿,又得了什么好?倒被太太记恨上了。如今我瞧着,只这么暗中弹压,明里偶尔露个好儿,倒还畅快些,就是太太,怕也瞧着比我旧日顺眼些。”

这话一说,平儿也顿觉无话。

邢夫人为人悭吝,又愚犟左性,日子过得顺遂也不觉,倒是近年来因中风之症,不肯出面走动,倒比旧日消停了许多。凤姐的话,虽说尖刻,竟也有五分歪理。

那边凤姐犹自言语:“现今事儿总归在老爷手里,我不过料理些闲散事项,一推二做五,越发顺遂。要是她做了这一桩,后面再渐渐有些旁事上来,我夹在中间,又如何料理?倒不如推一把,压住一头儿,后面只这么着,也就罢了。”

虽这么说,平儿心里却知道,凤姐犹自记恨邢夫人旧年所为,且邢夫人出身平常,又是继室,且与娘家争持,更使人轻慢三分。

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婆婆。

平儿心里着实怕又生事,因还是劝凤姐:“虽这么说,一些个事,奶奶也不要太计较了。这人急悬梁,狗急跳墙的,何况那还是大太太呢。何必多生事去,能了了一桩,也就了了一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罢了。”

第324章 春江

凤姐看她一眼,冷笑道:“要换做往年,你这话倒不错,再怎么着,那也是太太,原事婆母,论起来总是个长辈,须得敬着些。她又那么个性子,一时吵嚷起来,我虽不怕,何苦丢这个体面。

可惜着,太太没这个心,只满心要挑我的错处,好炮制整治。既如此,我退让又有什么益处,倒叫她得意了去!咱们旧日就做过一场,如今又怕什么?来个两回,固然不能把太太怎么着,将费婆子几个再挑下马去,总也能消停个二三年了。何况,现还有老爷这一处。”

她说得利落,平儿倒怔了片刻,垂头寻思一回,只得叹道:“奶奶这话虽有理,只是未必是个处常之法。往后终究是在一处的。”

“这却未必。”凤姐朱唇一勾,一对丹凤眼熠熠生辉,笑着道:“大老爷与老爷本是兄弟,原是极近的。偏偏太太去了,林妹妹又是这么个身子骨,三妹妹终究要出阁的,多半的事还要委我帮衬料理的。二爷本就帮衬老爷,一应的事都能帮衬上来。

你瞧瞧,可不是这么个理?大老爷虽与老爷有些嫌隙,可也是嫡亲的兄弟,难道就肯一点不顾,只命我们不许帮衬不成?大老爷再是不好,到底心里是记挂家里的。”

平儿听了,也无旁话,只得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