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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拉住英莲,也不等她言语,就一并跪下,大礼相拜。

这一个大礼做在前面,又说着不算什么真个恩情的事,刘蒙三人自然忙不迭上前搀扶。

白氏原是个女子,心软,又正当痛失孩儿的时候,见封氏并英莲夫妇如此知恩,却也是与自己一般,为贾雨村、薛蟠两个害过的,便也哭着拉住英莲:“好孩子,怎么偏你这么命苦,也碰上那两个狗贼,生生害了半辈子!”

英莲听得莫名其妙,见白氏颤颤巍巍的,忙伸手搀扶,一面连声宽慰。

“嫂子别伤心了,倒让这孩子糊涂。”刘蒙见她说破,只好将旧年贾雨村种种施为说破,又叹道:“我原与贾雨村这狗贼有仇,自然要去查探,谁知就查到了甄姑娘的事。这才与阿兄嫂子一并上门,彼此见一面,也是个故人相识,不想你们再受那狗贼的糊弄,真以为那是个大善人。”

忽然听见这样一件秘闻,封氏英莲不必说,就是池崇也是诧异非常。待他回过神来,就见着封氏并英莲两人面色苍白,怔怔着流下两行清泪。

偏英莲这样的人,性情容貌原就可人疼的,封氏又贤淑知礼,言行举动多使人敬重。虽只是寥寥二三个月,自池崇起,池家无人不怜无人不敬的。

见着这情景,池崇忙上前宽慰劝说,又与刘蒙等拱手为礼,连声相谢。

刘蒙三人见着,正待言语,谁知封氏历经风霜,原是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八个字的。旧年自己的父兄尚且只是如此,何况刘蒙他们这等陌路相逢的故人。

是以,她虽比英莲更觉伤感,却回神更快,不过略略失神了半晌,就立时取出帕子拭去泪痕,强自致歉:

“人老糊涂,这会子只顾自己伤感,没得失礼了。大人这一番言语,我自然不敢不信的,但究竟那贾大人还是让我母女团聚了。纵然他有旁个私心,我们母女与他究竟没个亲故,不过是先夫旧日稍有援手罢了。这施恩与人,原也不能指望这人阖家相报,能有这个,我们母女也实是心愿足了,并不敢多想旁个的。”

这话一出,又有前头的话,刘蒙他们想说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

却还是白氏,究竟心神浮动,眼见似乎这一趟似乎要做罢了。她念及冤枉死去的亲子,又觉封氏母女当真太软弱了,便上前道:“你们既信了,可愿上衙门陈情,说个是非明白?”

池崇一听,忙问道:“您这话又从何说来?”

“这却有个缘故。”刘蒙乘势将薛蟠又打死人命,自家必要借当年的案,将薛蟠告倒,里头也有将及贾雨村的等等说了一通。

既是人命案子,封氏倒有些踟蹰,英莲想着薛蟠为人,自己已是信了八分,但念及薛姨妈并薛宝钗待自己的好处,且母亲封氏说得也不错,那贾雨村到底也是使自己母女团聚的,单单这三人的言语,却未必能做得准,便自摇头:

“旧年的事,我也瞧得不分明,虽是那薛大爷着人打的,却也没有要打死的话,他自个儿也只打了两下便罢。只是他身边跟着小厮也多,你一下我一脚的,就将人打不好了……这也是我的罪孽罢了。”

刘蒙听了,却也并不恼恨,反倒往前凑了两步,仔细打量英莲两眼,因笑道:“甄姑娘须得仔细,这话说出来,一句便是一句的,若说错了,往后须要仔细的。”

说罢,他又看向池崇:“你也劝劝令夫人,我们原是外人,有些话说得不好听,你却是正经一家之主,须能有个主见的。”

这话说得虽平淡,封氏并池崇都听出深意来。

封氏目光一顿,正待言语,池崇却上前来笑道:“料想贱内忽得听说这么些事,不免方寸大乱。二来,大人既打听过的,也该知道,她因旧年被拐子虐待,很有些事不敢记,也记不得了。这会子咋咋然说起,这记不清也是难免的。一时倘若被吓着了,只怕连话也说不清,反倒误了大人的事。”

这话说得仔细。

詹广夫妇两个原是四十许的人了,也品度出些意思来,何况刘蒙,一准听出他话里意思。这说得再好听,也点出英莲这会子固然能应承,可到了衙门里,未必不能改口,反倒误事。

只是这会子,原也没指着一定能成的。

刘蒙便嘿嘿笑了两声,因道:“你说得倒也在理,我们到底有些旧年的情分,也不能就此相逼。只请甄姑娘好自想一想,这人命关天的,到底不比旁个,只说个阴司报应四个字,自个也要理清个是非黑白才好。”

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多留,不过略说几句旁话,又让詹广夫妇随意言语几句,便拉着他们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