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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不做,甚个时候做?”刘蒙冷笑道:“休说侄儿一件血案,就是我那深仇大恨,现不发作了,又要等到何时?那贾家早就内囊上来了,要是我揭破了这事,他们还不肯退让,就休怪我与吴家几个一道,痛下狠手了!”

詹广、白氏并詹玉莲哪里听过这些事,都是有些畏缩,呐呐有些不敢言语。

刘蒙却又劝他们:“我前头不说这些话,是想着阿兄嫂子并侄女儿伤心,说这些又不中用,倒也罢了。且又没打探明白。现今诸多事都探明白了,倒要请阿兄并嫂子与我一道,寻那甄家小姐分说明白——那薛家打死冯渊,她亲眼所见。若能说动了她,到底认了文契,自然是薛蟠一条罪孽,就是那贾雨村,也能叫人看明白,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贼罢了。”

詹广并白氏犹豫半日,白氏才忽得咬牙:“我去!”说着,她又回头看向詹广:“你也去!”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回话,道是大夫请来了。

四人一听,忙命人看守灵堂,白氏并詹玉莲自往蕊云的屋子去,刘蒙詹广又赶去接应大夫,好一通忙乱,幸而那大夫却说了两句准话。

那蕊云竟有些运道,六七成是真个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太小,大约不过一个月,脉象便还有些模糊。只待一个月后,便十有八九能拿准了的。

有这一桩事,詹广夫妇虽还悲痛,到底有了子嗣血脉之念,倒比先前活泛了些。又因蕊云有这一等缘故,且本系书香门第,不幸落入烟花之地,言语行止却不显水性,竟越性与她定了妾室的名头,日后将养子孙,也是一个结果。

蕊云闻说,自然感激不尽,又想着詹端情意,也是经不住泪流满面。

众人见着,也是劝,却又少不得陪着哭了一场,方留下两个小丫鬟服侍,自己人等出去各自安歇,且不在话下。

及等翌日,詹广夫妇并刘蒙便寻到池家。

那池家不知端的,管家见他们穿戴不俗,神色郑重,刘蒙又将帖子送上,必要见甄英莲母女,他们也不敢造次,忙打发人先去寻在店中忙碌的池崇。

这池崇也是满心疑惑,回来后相互见礼,便问缘故:“小人与大人素不相识,今日忽得登门,虽说蓬户生晖,到底不知缘故,还请大人示下。”

第283章 有泪

刘蒙见这池崇生得高大斯文,言语有度,倒也点一点头,并没有打头就为难的意思,反倒稍稍拱了拱手,做个礼数厮见:“说不得这话,我们原不过是听说故人也在京中,登门拜访罢了。”

池崇不由一怔,但想到贾雨村也能因旧与甄家有干系,当即有些释怀,忙露出笑脸来应酬,一面让座让茶,一面着人催促,请封氏并英莲过来相见。

那英莲不必说,原就在内宅听说了这事。只是顾念女眷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她方在后面等着。倒是封氏,一见女婿打发人来请,自然略作收拾,便匆匆赶来。

及等她来,英莲也从内室出来,母女两人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但见着人,却还是先行礼问好,各自安坐了,寒暄说几句话,方问缘故。

刘蒙着实端详了甄家母女两人半日,却忽得滚下泪来,扭头与詹广夫妇两人叹道:“果然是甄老爷家的太太、姑娘!”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却又别有深意。

甄家母女都是一愣,封氏更是稍稍坐直了身,问道:“大人这话如何说来?”

白氏见着,便含泪道:“太太竟不认得我了?旧年我们家也曾住在那仁清巷,只因火灾,方跟表弟他们家一并投靠了金陵的亲戚。”

这话一说,封氏细细打量了两眼,因詹广并白氏的模样儿并没大改,且她一生灾难皆在那一场火中,一前一后有甚个人帮衬有甚个人言语又有甚个人奚落,她是刻骨铭心,无人处时时回想的。

这会子听着乡音,略作回想,她便认出人来,当即便红了眼圈儿,却还矜持着不肯人前落泪,只起身为礼:“当年两位也为英莲儿的事替我们奔走过的,我当时就发誓,一生一世不能忘,谁知人老糊涂,故人就在眼前,竟还是不认得了!”

说着,她回头看向刘蒙,因含泪道:“那这位大人,我要记得不差,原是那葫芦庙里的沙弥罢。这转眼间便功成名就,可见英雄起于行伍这话不假。昔年之情,我们母女不敢或忘的。”说着,她便叫来英莲,命她叩拜相谢。

饶是刘蒙心存算计,饶是詹广夫妇正自悲痛,见着这么个情景,也都是一怔,一些说不出的复杂滋味,登时翻涌上来。

英莲本性纯良,一听母亲这话,自然也无旁话,上前便要叩拜。那池崇却是京城市井里的人物,又读书认字,经营做买卖的,自刘蒙三人登门,他便觉出不对来,此时见岳母这一通施为,心内暗暗叫好,竟笑道:“既如此,我们夫妻一体,我也合该拜一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