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虽不读书,原是指着袭爵的,倒也是世情上经历过的,何况如今近的有宝玉、贾兰等兄弟子侄,远的有李纨、瑞哥儿等姻亲,本都沾着这一路的。又有贾政这个酷爱读书,多与读书人往来的叔叔,论起这里的人情关系,他只要张张口,倒也不难为。
是以,一听这话,他便笑道:“我道是为了什么,原是这个。旁个也就罢了,这一桩倒是要紧的。幸而我们家虽是公爵的人家,却也多有留心读书一业的。您老要是不嫌弃,只消略等几日,我打听明白了,便推荐一位来——只是不知令郎学业如何,如今又做得什么文章,倒要请教两篇回去。”
那张老爷听说,喜不自禁,忙命人叫张茂律夫妇过来。
及等张茂律并二姐来了,那文章且不论,张老爷先命他们行礼奉茶,又与贾琏道:“二爷关照,他们也合该拜谢。不然,不是咱们这样读书知礼人家的规矩。”
贾琏嘴角微微抽动,着实推辞不得,只得受了茶,又与张茂律略叙了几句话,眼角余光却在尤二姐身上停了半晌。
这尤二姐,身量又丰腴了些,一张粉面,两只流波似的眸子,轻轻巧巧与贾琏对上。
第257章 心驰
贾琏心中一热,忙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眼角一点余光,却总在二姐面庞身段上徘徊不去。
二姐也似有所觉,眼波流转,丰润的朱唇早已噙着一点笑意,却在这时候又将脖颈低下去,乌发堆云般滑落,领子里露出一段粉白晶莹,更添三分楚楚的风致。
旁边张家父子却浑然不觉,一个着实感激,一个倒是留意到了二姐,却是另有一番想头,只低声相劝:“你这一阵身子笨重,又有些见了红,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也不是别的,前两日尤二姐稍有见红,现在又只垂头静候着,张茂律便有些忧心。
尤二姐听了,心中微微一动,流水一般的目光再贾琏身上掠过,便低声应了,上前低声告了罪就要退下了。那贾琏如何舍得她,又听得张老爷话里带出,她似乎身子有些不爽利,忙就接了话头,笑问张茂律道:
“要是寻常时候,尊夫人或是见了风,或是时令变化,略有些不自在也罢了。如今既有了身孕,却是可大可小的,不知张兄可请了什么大夫不曾?”
张茂律只说他们亲戚,不免挂心些,忙道:“已是请了大夫,倒也开了两剂药,说是胎像许是有些不稳,可如今才两日的症候,未必作准,只安生静养为要,旁的却须时日验证。因此,这两日一家上下都有些悬心。”
一听这话,贾琏忙接着话头,问是请了甚个大夫,见是没听过的,便道:
“不是我言语冒失。只是这等事,要是果然无恙,自然千好万好,可要是个症候,总归还是打头拦下最是妥当。这大夫,我也是年轻,认得不多,竟没听过,倒是旧年家中常有请的两位大夫,极妥当的。
一个从祖上起,便是太医,脉息极妥,一个虽不是,也是妇科的名手,京中人家常有相请的。两位要是情愿,我回去送个名帖过去,请他们过来一看,纵别的都不论,大家也安心些。”
这话一出,张家父子哪里还有旁话,越发感激起来,就是尤二姐也抬起头,眉眼犹如沁着水汽,只横了一眼,就又垂头敛衽想要拜谢。
贾琏见着,心头越发热切,情知这事便有两分,忙做出搀扶的模样儿,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当下里,衣袖振动,微微飘扬,两人的手指尖儿便轻轻一擦,心底都是微微一颤,下一刻便各自收回。旁边张茂律浑然不觉,也赶忙从旁扶住二姐,连声道:“小心些!”
那边贾琏也退步向后,仿佛前面这几步凑近,是一时惊吓着了而已,口里又早接过话头来:“正是,哪里论得着这些虚礼来,身子要紧!”
二姐借着夫婿张茂律的力站稳了,两颊微微有些霞色,口里也低低柔柔着应了一声,便没有旁话,顺势被丫鬟婆子扶着下去安歇了。
贾琏瞧着,心里越发痒痒,不由得将手指摩挲了两下,仿佛指尖那点细嫩的触感尚在,口里已是转过话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再坐了一盏茶有余,便辞了去。
张家父子两人将他送到门外,再三殷切拜谢了,眼瞧着他骑马的身影转过街巷,没入人群中,这才回转过来。
贾琏坐在马背上,一手拿着缰绳,一只手却举到鼻前细嗅,手指摩挲着,唇角似笑非笑着,看得下面跟着的小厮有些疑惑,因笑问道:“二爷这是做什么?难道这张家这处还能炮制了好香来?”
“什么好香,倒是一朵好花,可惜如今刺多了些,不免要仔细扎了手。”贾琏斜撇了他一眼,顺口一句话,就将手放下,一面道:“我回来也有几日,只是里外不得闲,各处都要走动。倒是你在家歇了好一阵,可听说东府那边怎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