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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句话说罢,她也不等林荣家的怎么哭求做戏,先叫来侍书,命她将人带到凤姐处,又道:“就说我说的,请二奶奶只瞧在我们素日的好上面,也想一想后面投靠的人,略松松手,果然能给环哥儿一个教训,也是好的。”

那侍书听了,原要为探春抱不平,但瞧着她眼圈儿微红,不知怎么的,也没了那个心气,只得答应一声,就拉起还是哭求的林荣家的,一径到了凤姐房里,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凤姐听了,往那林荣家的面上看了一眼,忽得笑道:“你们姑娘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就说,让她放心,我自然会料理明白的。”

第250章 有感

待侍书一走,凤姐抬眼看了林荣家的两眼,静静听完她前头与探春说的那些事,才忽得一笑,且吩咐平儿:“去,倒一盏茶给这位管事娘子——我虽年轻,托赖这好胎,见过的嬷嬷妈妈媳妇子,也好有几百个,总算也是有个见识。这么个聪敏知机会行事的,数来也不过十个指头。今儿既撞见了,少不得给个礼儿。”

这林荣家的自到了凤姐跟前,便不再落一点泪,进屋前又早早擦干净了,如今虽眼睛红肿了一些,旁的却似无事一般,并不露半点惊慌恳求的神色。

听了凤姐这话,她也只是垂头束手,口里谦逊:“不敢领奶奶的茶,小的也不过是求个情罢了。”

“旁人求情,可不能似你这样,不多不少,做得正正好的。”凤姐挑着涂了丹寇的指甲,相互呲了一下:“明明知道三姑娘做不得主,偏要往她那里走一回,不就是为了求情前,先替我办了差事。这礼下于人的,我也不是个糊涂虫,自然也乐得松一松手。”

林荣家的忙跪了下来,垂着头道:“奶奶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原是奶奶的雅量,奴婢哪里敢有旁的想头?”

“是不是,我也不理论。”凤姐直起身子,笑吟吟着道:“横竖我承你的人情,你挪了玉瓶子,我也省了打老鼠时的顾虑。二来,你也就求个银钱宽限,不求差事,也不求留下的,我跟赖大提一声儿,他自然会在太太跟前说好话。”

说到这里,凤姐站起身来,也不再看林荣家的一眼,只吩咐平儿道:“你送送她,再去赖大跟前说一声,这银钱能凑个六七分也罢,早些打发了人要紧。”

那林荣家的忙磕头谢恩。

凤姐也不理会,径自往里头去了。

倒是平儿心里有些沉沉的想头,一面领着林荣家的出去,一面着实细细端详,却没有十分言语。也就到了最后,将人送到外头去了,她方问道:“你离了这一处,果真还有旁的去处?”

这林荣家的听了,也有些怔忪的样子,半日才忽得道:“平姑娘放心,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去处。不然,也不敢从这里出去了。”

说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往庭院里瞧了两眼,有些风霜的面庞上,忽得浮现出些复杂莫名的神采,半日过去,才勾了勾唇角:

“这人生聚散,哪里论得清楚。许是从此后,再没有来日,也许是从此后,才有来日。我谢平姑娘相送,咱们日后有缘再见罢。”

一时说罢,她便又垂下脸庞,谢过平儿,径自去了。

却是平儿停在那里,品度着两几句话,倒还怔怔出神了半日:这个林荣家的,素日不见多少出彩,如今说得几句话,言语声口倒与平常的嬷嬷妈妈不同,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虽然这么想着,到底已是有些迟了,等着她回过神来,便还是去寻赖大。谁知转身才走了三四十步,忽得被人叫住,循声看去,却是紫鹃正捧着一瓶子芍药,俏生生立在那里。

“你拿着这一瓶子花做什么?”平儿一见着她,便笑道:“也不叫个丫头拿着,这一路来回的,仔细等会子胳膊疼。”

“原是我们姑娘瞧见这花生得好,剪了两枝给老太太赏玩。”紫鹃笑道:“这一点子东西,能费什么力,常日里动一动,走一走,反倒精神健旺呢。对了,你这是打哪里去?”

听得说是给贾母送的花,平儿也细细看了两眼,见着花朵硕大而垂累,枝叶碧绿而光泽,有疏有密,配着素净圆肚的白瓷瓶,平添三分富贵风流之态,在顺口说自己被打发告诉赖大两句话后,她不免称赞了一回:

“这一瓶子花,瞧着比枝头还娇艳些,老太太瞧见了,必是欢喜的。”

紫鹃见着并无旁事,也笑道:“也是费了好些精神,才剪了三四枝,又自己拿着剪子琢磨挑拣,好容易方弄出这一瓶子花,自然好看的。也是如今没什么事,她方寻摸出事来。”

听见这话,平儿抿嘴儿一笑:“如今宝二爷留心读书,不免往你们姑娘那里少去了些,两厢里又长大了,越发和睦,自然比旧年多了些闲情。只是要说没什么事,这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