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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也沉默下来。

紫鹃提及这一桩婚事,本来是想推进一二,早早定论,免得后面探春远嫁。毕竟探春放风筝一节,本就是两只凤凰,后被喜字搅散了,又有蕉叶覆鹿这话,可见前面那一桩婚事,大约是不错的。

何况,有贾母、贾政、王夫人主张,他们为人且不论,儿女婚事却也着紧,总还有个下限。探春又是个聪敏厉害的性情,差不多的人家都能过得好。

现在听宝玉这话,这人选似乎健康有碍……

她不免有些疑虑,但看两人都沉默下去,反倒回转过来: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踟蹰不定,才耽误了探春婚事,后头和亲才落到她这未曾许婚的人身上?毕竟,她是元春的妹妹,国公府的小姐,品貌出众,自也比旁个略有名些儿。

有此一想,紫鹃忙道:“打老太太起,太太老爷都看重三姑娘,断不会糟践了她。许是这郡王家的小公子,另有旁的好处也是未定。二爷既有心,何不好好打听打听?咱们也放心些。”

宝玉、黛玉听了,都齐齐一振。

他们互有情意,却也深知大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经的道理。是以,虽说对探春婚事有所忧虑,想着贾母等人做主,他们也不能驳回,反倒有些迟疑。

现在听到紫娟这话,两人才回过神来,暗想:我竟也糊涂了,只说人伦大礼,却忘了早做打算四个字。旧年二姐姐便是如此,怎么换做三妹妹,反倒乱了阵脚?

一时想,宝玉张口就道:“还是紫鹃姐姐明白,我立时去北静王那里问一声。两家本就亲厚,住得也不甚远,料想旁人不知,他家总知道的多些。”

说罢,他匆忙起身,就要出去。

黛玉心中早已盘算了一回,见状忙叫住他,因道:“如今还只一点风声,连着人也没提南安郡王那边,你可不要莽撞露了口风,旁人听见,反倒派三妹妹的不是。

二来,今日原有课业,你要出去,也须早早完了这些才是。如今舅舅在家,二月里环哥儿县试,四月里兰小子府试,哪个他不着紧的?说好你并瑞哥儿两人八月院试的,他也必会放在心上。

倒不如你做好了事,再与先生说几句好话,省得日后揭出来,讨那不自在!一时要生出事来,三妹妹知道了缘故,心里也不好过。”

宝玉一一听从。

虽是心中猫爪挠得一样,也不得不先忍耐下来,匆忙赶回去,就着茶泡了半碗饭,他忙忙着吃了后,估摸着课业先做了一些。待得下晌张诚明过来,宝玉便将功课先递过去,又说了今日有要紧的事,想紧着些云云。

张诚明本就深知人情世故,又因宝玉聪敏,功课也勉强能说勤勉,且已是考中童生,向日多有偏爱。如今一听这话,他自无不可,点头应了。

当下里,师生两人一教一学,着紧将今日的课业完了,又定了后头的功课,宝玉便告退而去。

张诚明也不以为意,稍作收拾,便施施然起身,预备回去。

谁知走到半路,他忽得就被贾政的长随唤住,因道:“张先生,我们老爷请您过去说话。”

那张诚明不知就里,但因贾家待他甚是厚道有礼,倒也没有旁话,笑着答应了。

宝玉浑不知后头的事,出了读书所在,就有茗烟扫墨几个小厮赶了上来。也有拿书本的,也有凑过来说已经预备了马车的,拥簇着他出去。

宝玉先吩咐扫墨:“将书本送回园中,仔细些,别打翻了砚台,反倒污了书。”次就与茗烟道:“可是与北静王那边说一声了?”

“已是打发人去提了一句。”茗烟笑道:“恰巧今日王府聚宴,说是请了好些读书人呢。一听二爷要去,接待的长随都是欢喜,说是他们王爷提过两句,可惜二爷如今着紧读书举业,不好搅扰的,不然早下帖子请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宝玉也没留心,只又问了马,听说早已备好,便匆匆过去了。

及等到了北静王府上,他才到里头庭院内,就隐隐听见吟诗声,说笑声,又有举杯邀酒的,高谈阔论的,不一而足。到了近前,他瞧了瞧左右,见着好些眼熟的,便停下来略作招呼应酬,说了几句话,就往北静王处见礼。

见着他来,北静王伸手拉住宝玉,眉峰舒展,且与旁边一个身形稍显瘦削,眉眼温和,举止舒展的少年笑道:“这是荣国府的贾宝玉,论年齿比你小两岁,论诗词文章一类,只怕阿宁你还未必如他。”

宝玉听了,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看北静王待他亲厚,更甚自己,便知也是富贵中人。再看这少年,虽似有不足,却也可说是长身玉立,行止闲雅,另有一番风流姿态,并非寻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