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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哥道:“才从船上下来,总觉得床有些晃儿,我也睡不深,索性就起来了。”黛玉不由一笑,又瞧着并无不妥,便拉着他往贾母屋子里去,一面道:“你倒跟紫鹃一样儿。罢了,现今睡久了,夜里反倒难熬,跟我去老太太那里坐一坐。”

一时过去,贾母正歪在榻上,听两个女清客说话,见黛玉来了,便打发她们下去,只笑着招招手,唤他们到近前来:“这一路累得瘦了许多,怎么不好生睡一觉?”

“在船上住久了,一时下来,便有些不自在。”黛玉倚在贾母怀中,凭她摩挲,口里慢慢着道:“过一两日,自然也就好了。”

贾母点一点头,又叹她人消瘦好些,往后要补回来云云,又将及瑞哥,说着人小娇嫩,必得仔细将养等等。黛玉一一应了,就是瑞哥,瞧着贾母慈和,又是惯与老人言语,更觉亲近。

三人叙了半晌话,黛玉方提及明日将钟姨娘、李总管等人安置到京中置办的宅中:“他们出去了,也免生事项,二来,那边宅子也须人守着。”

贾母人老成精,自然更晓得人情,又是黛玉张口了的,自然点头道:“好。这一事不劳二主,明儿我嘱咐琏儿两句,使他与你一道去。这乔迁的事,虽说现今只是仆役打点,到底初来乍到,一应街坊邻里,清理安置,总要个男人主张了,后头才安静。你过去,只消安置内宅,旁的事体与琏儿也就罢了。”

说着,她又将一应事体从头到尾说一回,黛玉一一领了,又问得两三句细故,待得心里皆有数了才作罢。

贾母更觉称意,心内不知怎生怜爱是好,黛玉却唤来紫鹃取来一匣子,亲自打开,将里头一封书信托与她,道是如海生前所写,命自己呈与贾母。

听是这话,贾母也敛去面上笑意,接过来时看了匣子一眼:“那里头还有与你舅舅们的?”

“是,大舅舅、二舅舅各有一封手书。”黛玉神色黯淡,言语迟迟。边上瑞哥听了,不由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细声细气唤了一声:“姐姐。”

贾母心内叹气,却也听见这话,不免多看了瑞哥一眼,也不立时拆了书信,反将两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你们都是好孩子,虽说父母缘分浅了些,但姐弟之间,相互扶持,自也是一段亲缘,且须珍重。”

两人自是应了。

气氛却不免有些凝滞。此时忽而有丫鬟报信,道:“宝二爷来了。”

贾母听说,便命鸳鸯将书信密密收好,口里道:“宝玉来了。”那边宝玉披着斗篷,走了进来。他面颊微红,双目明亮,一进来就嚷着热,旁边丫鬟忙与他去了斗篷,又理了理衣袖等处,他便笑嘻嘻着过来:“妹妹并瑞哥儿一路过来,风霜雨露,怎不多歇息歇息。”

黛玉打量两眼,见他穿戴比平日素净了许多,心里微微一顿,才道:“原也无事,睡多了反倒夜里走眠,也不是好的。”

一时落座,又说得几句话,也将将晚饭时分,王夫人等人纷纷过来问省,并服侍贾母用饭,又有晚上说话陪趣等事,也不消细谈。

只那宝玉挂念黛玉,凑趣说得几句,又恐她强撑着走了睡意,竟没有多问什么事。待得翌日起身,往黛玉屋中过去,却见她早已是收拾停当,要往外头去。

“这是要去外头?”宝玉一愣,忙问道。

黛玉便将昨日所说安置仆役于外宅一事道来。宝玉听了,便道:“家中房舍也多,只管令寻一处住下就是,何必到外头去,你们又住在这里,彼此往来走动,也不甚方便。”

听了这话,黛玉便啐道:“他们如何能另寻一处?必要依傍我住下的。可又是姨娘,又是老仆,住在内宅如何使得?若我搬出去,也不是个理儿,老太太也不肯依。”

宝玉从姊妹处一想却也在理,却必要陪着过去,一股脑儿去寻贾母央求。

这原有贾琏,又是家中仆役随着过去,贾母也就允了,只又吩咐多使几个人过去,以防生事。然而,他们一行人过去,那又是个小宅子,不过安置钟姨娘等人,哪有许多事体。也就黛玉设一处佛堂,供奉林如海、贾敏夫妇的牌位,多费了一些时辰。

至如街坊里甲、洒扫整顿等事,不过一早上的功夫,俱都齐整。黛玉又额外嘱咐,命他们安生度日,若有事项,直往荣国府报信云云。

钟姨娘等人俱都应承下来。

众人从这处宅院出来,回到贾府,宝玉且还道:“那宅子虽小,景致倒也精致,颇有些秀丽。”黛玉早谢过了贾琏,回到屋中,听得宝玉这么说,便道:“这蓬门陋户的,若还没一二点缀,哪里还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