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小事,如海自是应承,过后却并不书信,自家深思半日,反唤来张、李两个总管,命他们备下礼物,且送去林晟家中,又命他们打探细查那林晟新养在家中的小公子,唤作瑞哥的。
两人虽是疑惑,见如海十分郑重,也忙答应了。一时备了礼物,明日就送了去,也着实打探了,才回与如海:“这瑞哥原就住在林老太爷屋中,生得玉人一般,倒是安静知礼。这一路也使小厮与人闲聊,也自家问了几句,都说是可怜,好个模样性情的。”
说着,他们又将先前林晟所说的那些,说了个七八成。又有那瑞哥的亲兄一家子,也使人打探了,那边家宅却是有些糟乱,但亲戚里坊那边却又说着不错。
如海细细听了,点头说一声好,却还是命他们再去打探,且将周遭人等都问过了,再说与他。这两个总管,当时就应了,但他们也是老于世情的,早已隐隐觉出一点意思,此时出了屋子,不免有些迟疑:“老爷怎改了心思?这瑞哥现在瞧着不错,往后却也说不准的。现今养个嗣子,可是难得很。”
虽这么说,两人却也不敢隐瞒,也一应打探了,却都是应了前头的事。
到了这时,如海才真个有些决断,当夜便唤了黛玉来,将有意过继一子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她,又将内里细故,也都尽情说了。
黛玉静静听了一阵,闻说那瑞哥种种时,忽想起旧时对惜春的感慨,原先因幼弟夭折,地位被侵夺的一点抵触,竟也缓缓散去。又看着老父那般忧虑恳切,她双唇微微颤抖了一会儿,终究含泪道:“爹爹一片苦心,我岂能再说旁的?只是一件,这合宗也罢,出继也好,您万不能想着早日预备了,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她泪珠滚落,却又忙偏过头去,拿帕子擦拭。
“我的孩儿,我的玉儿……”如海喟叹再三,伸出手将她右手握在掌心,低声道:“你放心,诸事罢了,我才好安心静养。”
父女絮絮说了半日的话,却也说定此事。
如海又打发人细细查探了三五日,方又请来林晟,将自己有意定那瑞哥为嗣子一事道来。
那林晟再料不得有这样的喜事,一时竟是怔住,待回过神来,竟喜极而涕,连声道:“好!好!好!”
第14章 诸事
如海见他如此,心里一叹,却只唤人沏茶来,又劝林晟大喜大悲,容易伤神,说得一番话,终将他安抚下来。
那林晟也是一时忘情,待冷静下来,也知这于如海而言,全是无奈之举,算不得喜事,又恐为瑞哥做下成见,忙收敛了欢喜,说得几句场面话,就将事圆缓过去。
只是后头从林府出来,他又不免喜气盈腮,先使人唤幼子回来,又一叠声命车夫快些快些,赶着家去。
他长子现在外做教谕,原不必提,幼子林泽虽也考了秀才,却是做些本地营生,常日里也有些忙碌,今日忽被叫了回来,也是摸不着头脑:“父亲这是怎么了?”
“旧日你说我做事糊涂,搅合了大家情分……”林晟正坐在上首吃茶,也定一定神,就见幼子回来,也顾不得这个,忙搁了茶盏,笑着将今日如海过继瑞哥一事道来,又问:“现今如何说来?”
先前如海有意合宗一事,族人便无不欢喜,虽说添了些祖宗,到底两处原是同姓堂族,又能添了许多祭田,又能多出这么个有本事的亲戚,皆是心甘情愿,不多时就办妥了的。
彼时这林泽也是一般欢喜,现今又听得这事,却真个怔住了:“这、这又如何说来!先前再没提过的。”
“可是喜事?”林晟嘿嘿一笑,拿着手指头往案上敲了敲,道:“我就说,那瑞哥不是没福气的,现今就报在这里了。他是个心正知恩的,后头过继了,在那边府里得了教诲,自会更出息。咱们一家不说沾光什么的,日后有什么事,这多少也是一条路子。”
林泽也是心悦诚服,忙点头称是。
林晟便道:“你既是知道这里头的好处,我也不消多说旁话。素日你与麓哥儿情分好,如今这事成与不成,还须他点头,你便过去透个气,说动了,定下事来几处都是好的。可是明白?”
“这……”林泽一怔,他与瑞哥之兄林麓颇合得来,又觉这事大家得利,只林麓一个或有损害,不免迟疑。
“这什么?那边盐科林老爷,先说合宗,后提过继,打量着什么意思,你竟不清楚?”林晟冷笑道:“他说是亲眷,到底官字两张口,如今病重,临了想要个过继个孝子贤孙,摔丧驾灵的,我们若不肯成全了。这好事转眼变白事,你信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