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笑道:“我虽辈分高些,却是一介白身,堂堂一等侯爵亲自登门,我还安坐高堂,这叫人知道了岂不说我轻狂?”文湙扶着林深手臂笑答:“侄儿既是堂堂一等侯爵,那谁敢说伯父的嘴,看我不撕烂了他的,伯父您下次可切莫如此。”

一行人笑着往里走,到二门处又有族长之妻王氏候在此处,此时黛玉才好下车与兄长一同见礼。略聊过几句便由王氏带着去了内院,而文湙等男子则是去了书房叙话。

及至书房,文再次行过晚辈礼才分宾主坐下。丫鬟摆好果品上完茶点退下后,文湙率先开口:“这一阵子着实是劳烦伯父了,既要您破例去扬州为小侄上族谱,又赖您指点诸事,小侄与妹妹真是感激不尽。”

“你这是什么话?”林深责备到,“我与你父亲也是兄弟一场,他生前与我也甚是亲厚,事急从权,我自当使他闭眼前他膝下有人,此事就是族里也没什么意见,你择日随我正式再去拜一拜祠堂即可。另一个,你父英年早逝,只留你兄妹二人,我作为长辈不帮衬一把且待何人呢?”

文湙闻言自是感激不尽,又言:“此次拜访除了聊表谢意之外,还想托伯父办点事。”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说:“我兄妹二人不日将上京,山高水远恐怕不能常回乡祭祀宗祠。这是三万两,有劳伯父给添些祭田,日后有劳伯父逢年过节替我们在祖宗面前多上一注香。另则,父母坟头日晒雨淋恐有损伤,也请伯父代为照看一二。再一个,我们林家虽人丁单薄,却也不少可塑之才,族学不可不重,族里若银钱不继,也请从这些出息里取用。”

林深闻罢也只得叹息后生可畏,想事如此周全,收下银票并允诺定不负所托。

而黛玉这边,随着伯娘进得内院,才要行礼便被王氏一把搂入怀里,心肝肉似的叫:“我可怜的丫头,怎瘦的如此模样,你哥哥是不是不曾照料好你?有什么委屈地只管告诉婶娘,我们定当为你做主。”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令黛玉莞尔一笑:“没有的事,哥哥很好。只是这阵太过劳累才有些消瘦。我秉性素弱,哥哥已是照顾的很周全了,”自父亲过世到今天,文湙怎样地为自己劳心劳力她也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因此赶忙为兄长开脱。

听得黛玉此言,王氏方不再说甚么,毕竟父亲新丧,伤心致此也是有的。又看黛玉实在羸弱,她又早没了母亲,是故细细叮咛养生之道,也顺便教导些家事,竟是把个侄女当亲女来教导了。

黛玉也甚是动容,自打母亲过世后,再也无人为她操心这些了,便是外祖母也是看宝玉更重些。哥哥虽好,但终究是个男子,怎及得上妇人细心?于是便也认真聆听方不负长辈苦心。待听到王氏问道现在家事是如何安排的,方才想起兄长交代的事情。

黛玉道:“伯娘费心,家里一切都好。玉儿身边的丫鬟都是伺候惯的,厨房里是哥哥花重金从崇阳楼聘回的厨娘,一个极善煲汤,另一个则长于各色点心。其它一应杂事则还是由原老宅的旧人打理,外出跑腿的都是哥哥身边的小子。”

听至此处,王氏也放下些心来,尤其是那崇阳楼可是苏州最有名的酒楼了,听说背后有当今皇后娘家顾家的股,那儿的厨子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又听黛玉说道:“不过尚有一事要请伯娘帮忙”

王氏微嗔:“傻孩子,你我之间何谈一个’请’字,都显得生分了,有事你说就是了。”

黛玉道:“哥哥说京都圣上赐的侯府已在加紧修缮,明年回京后便可居住了。但是府邸虽大,下人却不大够使唤。扬州旧人大多不肯背井离乡散去了,如今我身边也只一个奶嬷嬷、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并几个粗使的婆子了。哥哥又不惯使用丫鬟,一应起居均是小厮打理。烦请伯娘介绍几个可靠牙婆买几房家人。哥哥说别的倒也罢,内院伺候的定要是信得过的,先买几个身家清楚的丫鬟婆子□□得用了,省的回京手忙脚乱。”

王氏笑说:“你这哥哥想的到还周全,是这么个理儿。此事就交由我了,定然给你们兄妹办妥了。”

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午膳时分,林深一家定是不肯放兄妹二人空腹离去的。林深见人不多且又都是骨肉至亲,遂叫人摆了一张大的楠木八仙桌热热闹闹用了饭。饭桌上王氏见文湙举止有礼,言谈不俗,且又时时照应妹妹,自也不少赞美褒奖之词。及至饭毕,兄妹告辞归家。

今日一行,各人都觉甚是舒心快意,唯有紫鹃心中郁郁。她方才也听到黛玉与王氏的谈话,自然知道姑娘是准备日后随着大爷过活的了。但她一家子都在荣府,姑娘父母两头都舍不下,届时她该如何是好呢?及至晚间终于忍不住问黛玉:“姑娘,听您今日所言,是准备不回贾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