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原老庄主早有准备,也被自家爱子不加掩饰的回答和满面的春风气得够呛:“又不是没为他安排客房,为什么非要跟你住在一起?!”
“爹。”原随云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平静的反问道。“我娘还在的时候,难道你们俩会分房住不成?”
“胡闹!我和你娘乃是正经夫妻, 岂能一概而论?!”
“若是您不反对的话,我原本也没有避人耳目的打算。”经历过失明之后,外人的诋毁已经全然不能打败他, 原随云也不觉得旁人有资格置喙他的私事。而真正有资格置喙的那个人坐在他身边, 看起来已经全然没有了吃饭的心情:“随云,你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为什么又要走上这样一条歧路?这无争山庄, 日后总是要落在你的肩上,难道, 你要眼睁睁看着这诺大的家业后继无人吗?!”
“怎么会是后继无人呢?四叔五叔一直希望我早点死掉,好让表哥们成为下一任的庄主,六叔倒是只有一个女儿, 可表姐的武功其实还在表哥们之上, 心性也更沉稳,若是要在同辈中另选,我倒更乐意爹你选她。七叔常年在外, 逍遥自在,但他是几位叔叔之中武功最好的人,若由他来执掌山庄,也不会坠了我原氏的盛名。”原随云侃侃而谈,显然是早已经过了详细的思考。听他这么一说,原东园一时有些哑然,好半晌,才疲惫的喃喃自语道:“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你娘留给我的珍宝,我自然希望我过世以后,无争山庄的一切都能由你来继承……这难道只是我的奢望吗?”
闻言,原随云不由沉默了一下,随后,他笃定的说道:“如果您希望我继承山庄,那么我就一定会继承山庄,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阻止我!”
“说得倒是好听。是,你一向天赋异禀,又刻苦认真,武功远胜过山庄里的其他人,我也是知道的,可武功难道就是一切吗?你难道能对抗整个世俗吗?”原东园苦口婆心的劝道。“随云,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也渴望能做些离经叛道、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也不会为此责怪你,但再过几年,你就会发现,此时的想法,是何其的可笑啊!不能为你带来任何好处,还会让你变成比人口中的耻辱和笑柄!你是我的孩子,父亲我绝不能……绝不能看你落得那样的地步!”
原东园斩钉截铁的这样说道。他当然也知道,少年人的情谊是最单纯、也最炽烈的,一时的阻止,其实并不能将他们分开,因而已经做好了被他反驳的准备,谁知道原随云拿着勺子,却是含笑喝了一口热粥,随后对他说道:“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啊,至少,我还没有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别人。”
和云出岫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十分有意思。虽然对方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解决麻烦,岂不也是乐趣的一种?
原东园:“……”虽然他也挺欣赏云出岫的,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随云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眼不见为净,饭没吃上两口,原东园便寻了个借口,怒气冲冲的下了饭桌。原随云也不去追他,仍是不紧不慢的吃完了早饭,随后返回院子,开始日常晨练——昨晚睡得太迟,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平日的作息。
而当云出岫终于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原随云正在指点丁枫学习一套奇特的剑法。那剑法空灵清绝,美得好似苍茫的烟云夜雨,原随云脚步轻转,好似闲庭漫步般轻松自在,同时剑随身动,剑身轻摆犹如柳枝,然而一错身、一扭腰的功夫,剑光忽然化作漫天飞扬的柳絮,将敌人密不透风的笼罩进了其中!
“好剑法!”云出岫脱口而出。他师父师兄俱是用剑的高手,但也从没见过这样一套神仙般的剑法。一套招式演练完毕,原随云将手里的长剑丢给丁枫,示意他自己尝试一下,一转身看他倚着门,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由笑着问道:“这套剑法名为’回风舞柳’,乃巴山顾家剑庐不传之秘,你想学吗?”
若是旁人听得他这样问上一句,只怕立刻就会感恩戴谢的答应下来,然而云出岫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要是想习剑,师父那儿可多的是可以教我的剑法呢,免了免了。”
“真是奇怪,世人都以成为世上顶尖的剑客为荣,你怎么没有这样的兴趣?”
“因为……老原,你难道不觉得,其实就是那些剑客惯坏了剑吗?”云出岫走进院子,在武器架旁停下,随手挑了一把刀拿在手中,挥舞了两下。“都说,剑乃百器之首,那刀还是百兵之胆呢,但是用剑的人整天嚷嚷着要忠于剑、诚于剑,要付出所有,才能得到剑的认可,怎么刀,还有其他兵器,就没有这么多毛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