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换过车马,从贡街转进国子监的时候,上半程的讲学已经过了一半。

时值端午,气温陡然升高,太学门内既不临水,周遭也没有树荫,只能将门窗洞开,竹帘卷起,偶有凉风吹来,身处抱厦中倒也还算惬意。

陈定川从月台下走过,抬头一望,瞧见窗边有一颗高束着发髻的浑圆脑袋,再走近一些,便能看清微侧的脸颊和低垂的眼睫,垂首看书时,额前碎发掉落,有一种从容悠闲的清俊。

他驻足看了一会,才趁着无人发现,匆匆离去。

窗户那边,李时居艰难地揉了揉眼睛,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今日坐在台上授课的正是司业别景福。

前日陈定川提过他,主授律学、书学和算学,二甲进士出身,学问做得极好,出身清流小官,人也生得样貌翩翩。

可是人无完人,就是这么一位有才有貌、年轻有为的司业老师,在教学上木讷得厉害。

他的课业干瘪木讷,讲述的节奏也有问题,明明是妙趣横生、内涵精巧的知识,却只注重照本宣讲,输出道理,连个清爽明白的例子都不举,叫听课的人打不起半分兴趣。

是以抱厦里的监生们睡觉的睡觉,自学的自学,交择校费的那几个纨绔甚至在后排聚众,玩起了叶子牌。

李时居不想给未来导师留下不好印象,拿手一遮,打了个呵欠,拧头一看同桌霍宜年,低声问:“你在忙什么呢?”

霍宜年脸颊通红,将手中的绣棚塞进澜杉衣摆里,“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