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晾干了的诏书收在怀中,这时才有一点多余的闲情,可以坐下来,好好了结这段孽缘。
她淡淡啜了一口茶,“这么多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扶熙,至少我嫁给你的时候,我真心实意想过,无论你是不是他,……今生都是你了。”
他未语,想来和她一样,回想起八年前的洞房花烛夜。
“也不知道那时候究竟是不是我错了。彼时,我爹我哥哥都劝我说,三皇子性子冷,你恐怕嫁过去要受罪受苦,不如选六殿下,六殿下一看便知道是疼媳妇的。他们不懂我为什么偏偏看中你——我还是一意孤行。因为认错人,所以嫁错人,后来许多事情,莫不由此而至。”她撑着腮,语气平淡,说来一些往事,似冷眼旁观。
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如受惊的蝴蝶。
“我这一生向来潇洒不羁,不爱受什么拘管。前生里,唯一遇到的羁绊就是你了。我也未曾想到,我竟然为了得到你的喜欢,去成为我所不喜欢的模样。那时候,我最讨厌背书,竟然也能将宫规条条缕缕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我想,我得做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妻子,史书上绝无仅有的好皇后,如此,你一定要喜欢我了。”
“可我还是料错了,毕竟,有的人天生就能更得偏爱,不必为此努力,可能正如情动,情动毫无理由,你喜欢什么赵桃画,我那时候伤心了很长时间,可我毫无办法……你大抵一辈子也没法体会到,孤枕难眠,独倚熏笼坐到明是什么样的滋味,因为你不必体会。”
她微微叹息,“帝王有三宫六院,自古如此,我不怨你。但是,我以为你性子冷漠,是对所有人如此,直到我发现,你心中另有所爱,对待所爱,有无限耐心温柔,为我所不曾见。彼时我才明白一个道理,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也并非付出多了,得到的就会多。人之失望,在于一点一滴。哀莫大于心死。”
“直到我遇到了玄渊,我方才知,被爱是什么样的滋味,那滋味绝不痛苦,而叫人沉溺。”
“世人往往对求而不得的东西最珍视,抑或是得而失去。我幡然醒悟之时,便在想,从前对你的执念,或许只因我求而不得,假如我轻易求得了,是否很快就变心呢?或者,假如我没有死,你是否又有今日的悔悟呢?不得而知。”
她好久没有跟他说这么多话。
最后她的目光微动:“过了今日,往后,就是死生不复相见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于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