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虚假的。
在看到镜子中长发的自己时,祈本里乡就已经从绚丽的梦境中苏醒了。
看似祥和没有任何波澜的日常就如同彩色的泡泡一样。
过于梦幻完美的幸福根本经不起一点风雨。
无论背后之人出于何种目的,这个虚假的梦幻世界的神明未免太过眷顾着名叫祈本里乡的存在了。
这样的眷顾,哪怕是祈本里乡都感到了些许惶恐。
会让他产生自己也是被神明宠爱着的错觉啊。
恰巧祈本里乡知道,他并非神明宠爱之人。
欲望如同沟壑永无止境的自私自利之徒于神明眼中,是污浊不洁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光是呼吸都带着最原始的罪孽,又怎么可能会得到神明的眷顾呢?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祈本里乡就已经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背后一切的操纵者也早已料到了这件事,但他依旧尽心尽力的想要实现祈本里乡全部的愿望,想要将自己认为的一切美好事物都奉到里乡身前。
哪怕会加剧彩色梦境崩塌的速度。
所以祈本里乡再次推开窗户时,无话不说的好友突兀地站在了窗外。
仅仅只是因为里乡想要有个朋友。
只是无论背后之人在里乡面前献上了怎样的珍宝,祈本里乡依旧决绝地亲手打碎了这个彩色的梦。
就像他打碎了那面连接着真实和虚幻的镜子一样。
祈本里乡不愿为了他留下来。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少年才会感到无比痛楚。
费劲心思的将他比鲜花和蝴蝶还要脆弱的里乡,放进了铺满柔软金丝绒垫子的玻璃罩子中,少年几乎将世间所有美好之物都倾倒进了玻璃罩子里面,陪伴着他唯一的珍宝。
但是他的珍宝并不需要这份礼物。
想尽一切办法,打碎了玻璃罩子。
身背长刀的少年拉住了里乡的手。
小心翼翼地将不被人爱惜的那只受伤的手捧在手心,细致又耐心的将嵌入手心的玻璃渣子挑出。
少年已经不再年幼了,手心上覆盖了一层薄茧,这让在一次又一次赌上性命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
哪怕是面对再强大不可战胜的对手,少年的手都是一片平稳的。
但是现在,他的手在抖。
因为他珍视爱护的珍宝,受伤了,而他仿佛又回到了懦弱无能的幼年,除了沉默依旧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低下头不言不语地为里乡上药包扎,小心翼翼不再弄疼里乡。就像小时候,无数次惹里乡生气时那样,固执地不愿离开,却又什么话都不敢说。
在少年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扎好后,祈本里乡抽回了手,他发出了一声叹息,正视眼前的少年,许久之后露出友好的微笑,“初次见面,忧太。”
在这个世界,他们的初遇也依旧不算美好。
依旧没有出现少女漫中梦幻的场景。
打破梦境的真言,是勘破一切虚假后的名字,少年努力保持的平静,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打碎了。
祈本里乡平静地看着突然手足无措起来的少年,踮起脚尖伸直了手,想要拍拍小狗脑袋,让他不要露出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但是小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所以祈本里乡变得只能仰望他的小狗了,因为停留在了十一岁的祈本里乡已经够不到小狗了。
好在他的小狗学会了为他的主人低头。
顺从的,亲昵的,小心翼翼将毛绒绒的脑袋凑到了里乡手心处蹭了蹭。
“我很想你,里乡。”
但我不能出来见你,那样的话,贪婪不知饱腹感的自己会舍不得离开的。
在说出通关的秘语后,无关紧要之人消失了,原本狭小的洗浴室只剩下了祈本里乡和长大后的乙骨忧太,又变得空旷起来了。
祈本里乡手上的伤和绷带也一并消失了。
毕竟再怎么难过,名叫乙骨忧太的小狗也舍不得让里乡难受啊。
祈本里乡仔仔细细打量着长大后的忧太,又和自己记忆中一直围在他脚边打转的小狗做着对比。
良久之后祈本里乡长舒口气,“真是太好了忧太。”
已经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呢。
祈本里乡是发自内心的为这个发现喜悦。
因为这句话,【乙骨忧太】眼里重新燃起了火花,被夸赞了呢,如果我更努力一些,你会不会为我留在这个世界。
“但我已经接受另一个世界的忧太的糖果了。”祈本里乡拒绝给与少年任何希望,平和地反问道,“你要否定我的选择吗?”
已经长大,经历了许多的少年垂下了头,明明已经是比定格在了十一岁的里乡大了不知多少岁了,但这一刻,风尘仆仆的少年却逃避似的将脑袋埋进了里乡肩膀。
蜷缩着身子,努力将自己盘成一团,渴望从里乡单薄的怀抱中得到力量,想要被记忆中已经淡去的那个怀抱紧紧簇拥。
只有这样,【乙骨忧太】才会真切地感受到祈本里乡的温度,才能感悟到他最喜欢的里乡还活着这件事。
哪怕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里乡了。
就连梦中的那张脸,都开始变得模糊了啊,直到再次相遇,躲在阴影处看着会说会笑的里乡,他才有了一种虚假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