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修饰的伪装晕开的那一刻,降谷零呼吸一滞。粗糙的触感不是来自褪下的化妆品残余,而是来源于深深嵌入血肉里的缝合线凸起。
萩原试探性地挣扎了一下,被金发公安毫不留情地按了回去,加大卸妆液用量。终于,那张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面容呈现在了眼前。
缺乏温度的躯体,青黑色泽的皮肤,无视损失的肉/量强行拼接到一起的痕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应该有的姿态。但萩原会动,会说话,会在被他抓住的时候试图蒙混过去,会用关切的眼神投向此时的他。
理智的小人在他耳边尖叫,跑来跑去,告诫他离这个“东西”远点。潜藏在身体中对于非人之物的本能抗拒霎时涌上,胃部翻江倒海。
“小降谷……”死者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以萩原的视角来看,降谷的反应属实不算对劲:他的身体在发抖,瞳孔扩大,捏着他的手指非常用力——假如他不是一具活尸而是正常人的话,早就喊着“痛痛痛”跳起来了吧。
呼唤好像起到了作用,降谷散开的视线重新聚拢,没等萩原松气,怒火随即又染上了那双眼眸,“是谁对你做的这种事?”
他的第一个怀疑目标是组织。通过安尼赛特的“表演”,他的世界观得到打破的同时,也意识到了组织隐藏在残酷外表下的真正恐怖之处。若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行动,组织充其量只是一个有着和其他类似犯/罪集团不同目的的跨国组织而已;可假如那个目标真的可以实现,组织成立的这么多年里,又搜集到了多少和安尼赛特一样的“超能力者”,距离实现那疯狂的想法又有多远呢?
不对,组织的人大概不会冒着暴露在人前的风险带着萩原去拆除炸弹,而且那次他们见到了自己的正脸,而这些天组织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否决了一个,那一次在米花市政大楼代替萩原应付他和风见的和服年轻人自然便成为了第二个怀疑对象。
那个游刃有余,从始至终都把节奏掌握在手中的家伙……
发觉同期的思考方向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被压住的活尸赶忙挥手解释,“不不不,和你想的那种阴谋诡计没关系……我只是很幸运地被善良的好人救了哦。别生气,你脸色超级难看欸,感觉怎么样?”
降谷零又看了一眼萩原的脸,“……难受,想吐。”
从小到大头一回在外貌上收到这种评价的萩原:“好过分!”
虽然他多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止是单纯的“可怖”,风渡也曾多次向他强调过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清真正的脸。
“会产生十分不好的后果,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说出这话的风渡还没有像最近这样【忘记】过去的事情,尽管一直尝试和他保持距离,但经过多年的相处,说起话来已经有了朋友般的随意,“倒不是丑不丑的问题,普通恐怖电影的特效妆也达不到这个效果,要具体形容的话,用精神攻击比较准确?”
“真的吗?”萩原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完全没有感觉,小风渡你也没什么反应啊。”
“你当然不会有感觉了,如今的你在精神上可以说是无敌的。”黑医吐槽道,头转向一边,“我是见多了更失败的结果,你这副模样根本算不上什么。”
浅浅的阴影涂抹在风渡的眼底。前爆/破组的成员看过去,那股由内部蔓延出的暮气让人忽然有了“他其实活了很多年”的实感。毕竟他平日无论是爱好还是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都和最紧贴潮流的年轻一代没什么区别。
“而且萩原你最初也不是多适应嘛,复活后的头两天神秘兮兮来找我,在纸板上大写‘我发不出声音了!’,害得我以为是仪式使你的舌头或者喉咙出了什么毛病,好一番检查,最后才反应过来是你忘了呼气吸气……”
敲敲柜台桌面,诊所的主人接着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没提前跟你说明就把你变成了这样,有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诅咒我啊?”
“怎么可能!小风渡原来认为我是这种人吗。‘只要还活着,最坏比死了好’,这话你不是经常挂在嘴边。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是吧?”
“没有就好。”他微微笑了笑,“不过说实话,就算怨恨也不要紧,我只是不太想见到……”
“你会‘因为重返人间而痛苦,甚至恨不得自己彻底死在那天,没有被唤醒过’,这种情况。那我真的会怀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