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医务室的一切都是阴暗、晦涩、凝滞、隐蔽的,就像我对小学的大部分记忆一样。
高兴的事情也是有的。
有一次我因为意外掉进鞋子里的易拉罐拉环划伤脚的时候,赤苇主动过来陪我去了医务室,余光能看见几个眼熟的男生悻悻地坐回了座位。在医务室,我第一次以一种雀跃的心情坐在病床上,等赤苇帮我贴上创口贴。
但是如果我不说,我的校园生活看起来真的很正常,在不了解的同学眼里也只是孤僻又体弱多病罢了。
我无意向他人求助,我没有这种习惯。表哥倒是知道一点,不过他也没办法干涉,同桌的赤苇都是一直到快毕业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那一天我还没来得及把擦破皮的膝盖涂上药水,就被他们扯到里间开始取乐。我悄悄先解开了衬衫,不然被他们强行扯下衣服的话纽扣肯定会崩掉的。他们嬉笑着坐在我身上按住我的四肢,其实我觉得这一步没必要,因为我也不会挣扎。
等枕头压在我脸上,我心里还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熟悉的窒息感传来,让我有点犯困。再过几秒就可以假装缺氧开始挣扎了,当然,就算我不挣扎他们也不敢再继续。我心里计过数,每次十五秒左右就会松手了,还有胆子小的甚至不敢把枕头用力按下,完全有呼吸的余裕。
第一次我还很害怕,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已经六年级了,马上就可以毕业了。
数到十五秒觉得差不多了,我开始敷衍地表演起来,按着我的男生也准备让开了。
这时候我们都听见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接着就是病床边的布帘被大力拉开的声音。
赤苇出现的时机不太巧妙,我没有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同桌被人欺负的现场版。那些男生跑得飞快,留下还在止不住咳嗽的我和低着头面色难看的赤苇在寂静的医务室尴尬。
“对不起,京治。”思考了半天,我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对不起,让他看见了这一幕。
赤苇没有回答我,只是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坐在床边,就像当时等着他帮我贴创口贴一样,看着他一颗一颗地把我解开的衬衫扣子扣上。
赤苇哭了。
我有些茫然地回抱住赤苇,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打湿了我的领子。我内心快被愧疚吞没了,只能一遍遍地向赤苇道歉。
真是太糟糕了,我让赤苇伤心了。
后来?后来赤苇开始了对我全方位的保护,生怕我突然消失一样。
男生看见我和赤苇走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没有再遇上要同学陪去医务室的情况。只是被孤立已经无法改变,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到了小学毕业。
不过现在赤苇还是常常因为没有早点注意到我身上发生的事而感到自责和懊恼,不管我怎么和他解释都没有用。我觉得这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稍微有点感到抱歉,毕竟我其实没想过跟赤苇说的,也有在隐瞒他。
原本我的隐瞒很成功,但是赤苇对我说,是一个亚麻色短发,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告诉了他关于我的问题。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我帮那个男孩子包扎过。他总是带着伤口,神情不安地出现在医务室,我们有过一段短暂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