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申长昀措辞了一番,徐徐开口,“都是我爹的错。他罪孽深重,对不起二叔和婶娘,更对不起你。我亦深觉愧对,在此谨代全家向你赔罪。”说罢拱手下拜。
申长更沉默片刻,回了句:“与你无关。”
“既如此,”申长昀直起身来,将系发的飘带拂向身后,“有一事还请堂兄成全。”
“何事?”
“我想娶冬小施。”
这话突兀非常,但字字铿锵,足见说话人的心志坚决。
申长更眉心一攒,面色倏沉,“婚嫁之事并非儿戏,岂能随意出口?今日所言我当没听过,你好好回县学读书吧。”
言外之意,是让他不要瞎想。
申长昀笑了下:“家里本就打算院试结束后给我成家的,只是前不久家丑一扬,如今也不大有媒婆肯登门了。”
何止媒婆,村里人但凡经过申家门口,恨不得都绕着道儿走。再出个秀才公又如何?爹老子心肠坏到底了,自家兄弟都坑害,谁还敢往跟前凑?除非是嫌命长。
外人避之不及,内部情况更糟。自坟地回来后爹就不怎么说话了,爹娘分屋而居,他独自缩在东屋,时而暴怒,时而消沉,不见人,不过也没人肯进去见他就是了。
家不成家,这些申长昀都不在乎;没有媒婆登门,他也不在乎,“不瞒堂哥你说,我中意小施已久。之前身无长物,怕唐突,如今好歹有了秀才的名衔,想来她不会介意……”
“你怎知她不会介意?”其实那日庙会上申长昀的心思就现了端倪,只不过听他亲口承认,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申长更眉目凛然,周身气势陡变,“打消这个念头,回去吧。”
隐忍着怒气说完,径自朝前走。
申长昀看着他的背影,索性把话挑明。
“你们要是能成,早就成了,何以还会拖到今日?不妨让我来猜猜。”
“听二嫂说,没分家那会儿你就打算娶她的。以她那时的身形和容貌,我想你或许不讨厌她,但绝对谈不上喜欢,只是受当时名声所累,你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才不得不将就。”
“后来分了家,她一天天蜕变,变成一个越来越耀眼的存在。同一屋檐下,又有共患难和朝夕相伴的情义,但你们仍没有成亲的迹象……”
“小施是个好姑娘,她一直存着报恩的心,百般对你好,这一点连我都看得出来。你要是跟她提了婚嫁之事,即便她再不情愿,想来也不会拒绝。但是你没有。”
“究竟是为何?莫不是在如今的她面前,堂兄自惭形秽了吧?”
诛心之言轻飘飘出口,虽是疑问,语气却无比笃定。
垂于身侧的双手缓缓握起,神色越来越冷。申长更哑然开口,一字一句道:“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堂兄莫气,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她的来历。”
申长昀上前几步,与他并立。
“娘跟我说了,她曾有意撮合你俩,但小施当时就拒绝了,可知她对你并无……她的转变应是自你受伤后吧,心软是姑娘家的通病。”
“但是堂兄,男女姻亲应当两心相许,挟恩图报亦或以弱势博人同情,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我想以堂兄你的为人,定然也不屑如此卑劣行径。”
“即便你不介意她因恩情或同情嫁与你,可别忘了她的来历。她应当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等有一日想起自己的身世,你确定她和她的家人能接受一个猎户作女婿?真到了那一天,你留不住她的。我不同,我若能踏入仕途,她的家人只会开心女儿寻了个好归宿。”
“我也不想和堂兄你抢什么,从小到大你让了我无数次,这次我想凭自己本事拿。”申长昀侧目一笑,似已胜券在握,“何妨问问小施的心意?让她来做这个决定。”
语毕,微一颔首,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