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是疯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就不怕上头……”她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真是上头乱了?”
“衙门里人来人往,偶尔能听到些议论,头年里立了太子,都说这太子似是有些……”申长更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冬小施瞪眼:“傻子?”开甚么玩笑?将一个傻子立为太子,这可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皇帝已然老迈,且就这一个儿子。”
老迈伴随着昏聩,再加之爱子心切,做下这样糊涂的决定似乎也不足为奇,她学过的历史书上不就有过傻子当皇帝的先例?
“朝臣就没意见?”问完才觉多余。
家天下的时代,皇帝视江山为自己私财,儿子就是再如何痴傻,也不可能让贤给别家。朝臣不满意也不好说什么,不然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就够全家喝一壶了。
“皇帝老迈,太子痴傻,难怪近两年妖风四起,都刮到咱们这旮旯了。”冬小施双手托腮,有些发愁,“那就没人管管咱们县?再这样无法无天地胡搞下去,迟早要生乱。别的且不说,秋税也定得太高了些,村里走到哪都叫苦连天的。”
她不了解也不关心政治,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还是懂的。龙椅上坐的是谁都无所谓,只求地方上安稳。若真闹到民不聊生那地步,村民的日子不好过,她的生意也得黄。虽然大客户都在外地,但她们县都成这样了,其他县估计也很难幸免。
“朝堂不得安稳,地方上很难安稳。秋税也不可能降低,因为朝廷正打算对胶东用兵。你之前跟我说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话可还记得?既要用兵,军粮肯定是就近调拨为好,咱们兴平府恰好就在征派范围内。”不仅是调粮,恐怕还要调兵。
冬小施总算明白了这一切乱象的根源——甜妞爹曾提起过,县衙财政亏空积年,一直是入不敷出、负债经营的状态。既要维持衙门运转,如今又被摊派上这等头疼事,招如此多衙役,想那么多索钱花招,都是为了填这个空缺。
狗急跳墙,难怪脸都不要了。
“……等等,为何要对胶东用兵?”胶东虽处极北,那也是本国领土吧,莫非真有人造反了?
“阚虎从知县那听来的,不知当不当真。皇帝担心自己西归之后,他那一母同胞的弟弟鲁王会威胁到太子的皇位,便想先下手为强。一纸诏书把人诓去京城,打算杯酒鸩杀,不料事先走漏了风声。鲁王在随从护卫之下拼死杀出重围,一路逃回了胶东封地。”
冬小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该感慨皇家薄情、冷血、乱?还是感慨老皇帝作了个大死?
“我要是那鲁王,原本不想反,这下也不得不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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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反不反,左右他们也管不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蹚这趟浑水。
翌日,申长更早早出发去了衙门。
冬小施还以为过了今日就解脱了,谁知晌午刚过,王五从县城回来,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大喊:“小施妹子!小施妹子,长更他跟人打起来了!”
冬小施一剪子刺破了手指,顾不得包扎,放在口中吮了吮就跑出门去,急问,“怎么回事?跟谁打了?他伤着没?”
“早上,我巡夜结束正跟人交接呢,长更找阚虎说他不做了,阚虎劝他不住,就说再做最后一天,官仓那边人手不够,让他去帮一天的忙。长更应下了,结果刚去到就与人起了争端……”
争端的起因是个前去完粮的老伯。
秋税按说是要老百姓自己拉去官仓交的,但有些偏远之地的山民,因为距离县城路程遥远,进程完粮往往要走上几天几夜,苦不堪言,十分不便。官府考虑到这种情况,便准许把粮折兑成钱,交给那些被派到当地催征赋税的衙差。不过衙差也不是白出力的,往往要收取一二百文的辛苦钱。多数人家掏不起,也不愿意掏,宁肯自己辛苦些亲去县城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