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小施奇怪的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她没来,如今风停浪息了,她怎么倒来了?
其实风声刚传出那会儿严氏就心动了,十文钱呢!若有了这个进项,不仅能贴补,她在家说话也能吃重一些。
但她毕竟不是个鲁莽之人,观望了一阵,见大家都没讨到好,冬小施一个也没多招,也就按捺了下来。
前几日,天挨黑的时候,申长更去了几户人家,恰巧被她撞见,便留了个心眼。见那些人陆陆续续来了老屋,又过了许久才出来,很明显被留了饭,且言谈间对冬小施多有夸赞。严氏还以为冬小施又打算雇人了,再按捺不住,这才找上门来。
“你看,咱们一个屋檐下,相处过不短的时日,是吧?你是最知道我的,我手脚勤快,肯定不比旁人差……”
严氏做起活来确实干净利索,这一点冬小施不否认,而论起亲疏,她和严氏也确实更“近”一些。那招工之初为什么没有想到她?其实是想了的,但只是打脑中过了一遍,就给否决了。
冬小施并非不懂感恩之人,但她也不是胡滥报恩之人,她懂得谁才是那个真正有恩于她的人。申家于她而言,就只是借了片瓦遮身,三餐吃不饱且不说,还是记在申长更账上的,而且寄住那半年,她放羊割草、夏收秋收的也从没闲着,算是以工抵债了,所以面对申家,她是无愧的。
既无愧,那么便就事论事。依两家现在的关系,确实不宜有过多牵扯,尤其是钱财方面的牵扯。一旦招了严氏进来,接下来就该是陶氏了,甚或是梁氏。当然了,以梁氏的心气未必会往她这凑,但有两个儿媳妇出面也足够了,谁会真跟钱过不去呢?
一来二去的……申长更好不容易才从这潭亲情泥沼中摆脱出来,若因为她再被拽回去,那她宁可不做这门生意。
“大嫂,你也瞧见了,我这的帮工,开始是四个,现在仍旧是四个,并没有多招,我眼下也确实负担不起。”
严氏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信,也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好歹说些客气话呢,譬如以后需要用人一定找她……
并非冬小施不愿意做场面功夫,既然没把申家人纳进考虑范畴之内,又何必给予希望?那样希望一旦破灭,反倒会惹得一身臊。
况且,她婉拒严氏,也并非只是因为申家的缘故。
陶氏虽讨厌,却能一眼看到底,严氏不同,或许是因为无子傍身的缘故,她习惯了自扫门前雪,别人需要帮忙的时候,甭说不能帮,就是能帮,也会因为各种顾虑而打消,最多报以歉意的一笑,再附带一记同情的眼神。对申长更如此,对冬小施也是如此。
考虑到她的处境,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但……过于自慎的人,总让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还记得最初申长更进山,常叮嘱冬小施有事就去找严氏,因为严氏比陶氏好说话——确实好说话,但也仅止于说话。
后来她和申长更关系更亲密一些,闲谈时说起申家人,提到严氏时,申长更说了句“可相处,不可交心”,由此就可见一般了。
对于别人的苦难作壁上观,深怕湿了自己的鞋,又怎么指望别人对你敞开心扉?冬小施也同情严氏,却不会选择与她共事。
严氏没等来自己想听的话,失望是显而易见的,甚至不止是失望,还有冷淡。
两下里再无话说,严氏也没多坐,冬小施将人送至门口,严氏匆匆离去,再未看她一眼。
冬小施略微摇了下头,关上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