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是他已经废了,姚大夫亲口说的!一个后半辈子只能躺在炕上的废人,还能指望他什么?
家里已经有了个累赘,她做人儿媳的,再嫌弃公公也不能宣之于口,何况眼下还是婆婆当家,所以也就忍了。
这又来一个!
想到申长更以后不但挣不了钱,吃喝拉撒还都要人伺候,陶氏心里就一阵紧张,深怕将来会负累到有余有庆。毕竟他还没成家,到老了可不得靠侄子送终?
陶氏越想越没好声气:“娘!咱家现在已经是吃糠咽菜了,再上哪紧钱去?他吃那药也不知里面放了甚么好东西,一副药就两钱银!别家一副药二十文五十文,顶破天一钱,偏他比人金贵!他金贵,俺们都是草芥子,那也不能为了一个人拖死全家吧!你去看看有余有庆都瘦成啥样了。”
陶氏越说越悲愤,最后捂脸呜呜哭了起来,当真唱作俱佳。
梁氏见状叹了口气,不再和她计较:“咱们大人怎样都行,委实是苦了几个小的了。”
“可不是!”陶氏赶紧接上。
冬小施不爱看苦情戏,再说,整个申家,谁又配在申长更跟前卖惨?
“既然家里都到这地步了,那几只羊,还有两头猪,就都卖了吧。人都要活不成了,还养什么牲口,你们说呢?”
陶氏一听她打起了那些牲口的主意,顿时急地跳脚:“你想都别想!娘,你千万别犯糊涂啊,牲口卖了咱家就真啥也没了,难道你想看着你那两个大乖孙子将来去要饭不成!”
“何至于。”冬小施笑,“牲口卖了,不还有地么?庄户人家,有地就有生天。要是你实在舍不得那些猪羊,直接卖地也行啊,一块地怎么也能卖个七八两,先卖两块应应急,说不定最后还有的剩呢。”
若说牲口是陶氏的心肝,那地就是梁氏的命门。如冬小施所说,庄户人家,有地就有生天,男人瘫了以后,几个孩子未长成之前,她就是靠那几块地熬过来的。如今长更又成了这样,以后的日子怕是还要过回从前,没有地怎么能行呢?那是她的依靠、她的主心骨。
冬小施观她神色就知道答案了,止不住阵阵齿冷,替申长更不值。
果然,梁氏艰难启唇:“卖地是不成的,庄户人家,不到绝境,怎好卖地?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也对不起祖宗。”
“梁婶,究竟是那些地下的祖宗重要,还是活着的人重要?”
梁氏支吾了一下:“自然是活着的人重要,活着的人都重要。”
都重要,却不可能一般重要,所以必然有取舍。
呵!既然她们不要廉耻和良心,冬小施索性把话挑开了说:“申长更为这个家卖命多年,他如今不能挣钱了,你们就不管他死活了,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这么做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了?”
“丑丫头你咋说话呢?谁不管他死活了!你又不是申家人,这事跟你没得关系,少多管闲事,不然信不信马上就撵你——”
梁氏扯住叫嚣的陶氏,缓和了一下僵硬的神色,对冬小施道:“你别多心,长更是我侄子,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可能不管他?只是老二家的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为了一个人拖垮全家,长更想必也不会同意。我主要是、是看他吃了这阵子的药,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将养一阵子再看呢?咱们不比那些富贵人家,哪能拿药当饭吃?再说长更从小摸爬滚打长大的,身子骨自来壮实,能扛……”
冬小施不接话茬,一径盯着梁氏看,透彻的眼神带着看透一切的凛冽。梁氏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改口道:“那不然,今日你先跟姚大夫说说情,药费先赊欠着,其他的,容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