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清洗包扎,也上了药,但失血太多,伤口又深可见骨……”
姚大夫话说一半,院子里又是哭声四起,相对淡定些的热心邻里继续张罗起葬礼事宜。
姚大夫让大家先别急,“若能熬过今晚,还是有希望的……”
这话压根没人信。姚大夫先前分明已经给了定论,后面的描补不过是为了宽慰家属罢了。
冬小施不停下坠的心却因这句话倏地停止,刚刚那一瞬她感觉天都黑了,如今突现一丝曙光,不管真假都要抓住。
她怀着一丝希冀,跟姚大夫确认:“真的?只要过了今晚他就能好?”
“想好且没那么容易,老夫又不是大罗金仙,能过今晚便算挺过了最大的槛,后面如何且看造化吧,老夫也只是尽人力。”
姚大夫解释完,给开了药方,让申家去个人跟他到镇上抓药。
院子里闹哄哄的,没几个人在认真听他说话,大家都在争论申长更到底能不能挺过今晚。
冬小施伸手接过药方:“我去。”
申长更吃了药就会好的,她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
申家人似是伤心过度无暇他顾,眼看着冬小施跟姚大夫就要出门了也没人提及诊费药钱的事。
申长更耽搁不起,冬小施也无心在这种时候扯皮,便是自掏腰包又如何?她的这条命都是申长更捡回来的,便是要她把所有家底都花在申长更身上,她也愿意。
王兴却不这样想。他也不找别人,直接叫了声梁婶:“姚大夫都要走了,你看这钱……”
梁氏倒不是存心躲账,只是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身体有点遭不住,刚被人扶到屋檐下的长凳上歇息。闻言一拍额头,强撑起身:“瞧我糊涂的!劳姚大夫稍待片刻,我这就进屋拿。”
平头老百姓过日子最怕生病,因为贵呀!看个诊就要十几文,出诊则更多。这还不算什么,大头都在药钱上。
可再贵这钱也得拿,先不说外面那么多乡亲看着,就是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能不给长更治。
自从当家的倒下,家里过了很长一段饥荒日子,直到长更长成,开始进山打猎,情况才慢慢好转。这些年长更确实给家里挣了不少,可当家的要吃药,长昀要读书,根本攒不下几个。眼下长昀还未成家,来年又要考秀才,正是用钱的时候……但愿长更能挺过今晚才好。
梁氏叹了口气,把诊金药钱一并给了姚大夫。
人是魏豹拽来的,自然得由他送回去,申长贵早不知跑哪躲懒去了,也指望不上。魏豹也没二话,载着姚大夫冬小施就去了镇上。
从镇上回来天已经黑了。
村里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申长更咽气,估摸着一时半会也咽不了,便都陆陆续续回家了。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临走时再三嘱咐,夜里千万注意着些,嗓子眼里吊着的那口气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该预备的还是得趁早预备上。
申家人草草吃了晚饭就聚到东屋商量后事去了。冬小施管不住别人怎么想,也不去管别人怎么做,她留在灶房,守着小火炉子专心煎药。
其实回来前她有求过姚大夫,还想拿私房钱让姚大夫留下值夜,这样万一夜里有个突发.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姚大夫却说他能做的都做了,人力已尽,接下来全看天意。而且镇上也有病人等着看诊,实在不得分.身,便把煎药的法子以及要注意的事项都教给了她。
即便如此冬小施还是紧张,毕竟以前很少接触中药,何况这还是申长更的救命药,她深怕哪一步走错,或者火候把握不好,再给弄砸了,因而全程不错眼地盯着,不肯稍离药炉半步。
申长更出事,最自责的除了冬小施就数王兴。白天守了一天,晚上归家吃了个饭又回来了,见冬小施刚把药滤好放凉,就道:“我来帮你。”
给昏迷中的人喂药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两人一个掰嘴一个送药,半碗喂完,俱累出了一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