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小施觉得眼前这一幕跟滑稽剧似的,甚是荒诞,怕是连申长更自己也不敢相信,此前多年他流言缠身、人人见嫌,如今出了事,倒引得这么多人情真意切来哭丧。
可是她们急什么呢,申长更还没死呢。
“别哭了……”
冬小施一连说了几句,都没人听到。
耳朵里嗡嗡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样,她烦不胜烦,而且这些人就堵在门口,她进不去。
“别哭了!!”
哭声、说话声,一切嘈杂都随着这声歇斯底里戛然而止。
院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大家都以一种诧异却又了然的表情看着冬小施。
一个年长的大娘重重叹了口气,弯腰扶梁氏起来:“眼下确实不是哭得时候,趁着人还有一口气在,快把寿衣预备起来,还有棺木……”
梁氏掖了掖泪:“那年孩他爹眼看不成了,后来命硬挺了过来,置办的棺木也没用上,眼下倒正好……”
见刚才还哭得昏天暗地的一群人,突然有条不紊地说起寿衣棺木的事,冬小施浑身都发起抖来,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她本有些不敢迈进堂屋的门槛,不敢面对里面的情形,但在心里这把火的灼烧下,到底抬起发软的腿迈了进去。
跟外面的喧嚣相比,西屋倒是清静,只有蹲在地上的申长荣,还有不停踱步的王兴。
冬小施的视线直接投到炕上,什么都还没看清,大片的红先撞入了眼帘。
血,半边身子都是血。
瞳仁骤然紧缩,脚下一个磕绊,险些磕倒在炕前。
王兴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他……”冬小施指着申长更,大脑像是被白雪覆盖的荒原,半天才挤出不甚完整的句子,“他怎么、怎么……”
往日那般高大,可靠地仿佛催不倒的一个人,此刻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胸膛的起伏微乎其微。
王兴脸上是比申家众人更要真切的担忧,还有懊恼,“……遇到了黑瞎子,受了重伤,人找到时已经昏迷不醒……也怪我,明知那几日他不太对劲,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往腹心去……”
进山虽然危险,可申长更那么久都没出过事,偏偏这回……
是不是因为自己跟他说了那番话,惹得他分心,所以才会状态不好,所以才……
冬小施心里一刺,后悔更深了几层。
可事到如今,追究前因后果已经于事无补,要紧的是救人。
“大夫呢?怎么没请大夫,他还有气,还有救的!找大夫啊……”说着就要往外跑。
王兴拦住她,“邻村那个游方郎中来是来了,看了一眼,一味摇头,只说情况不好,不肯接手。没得办法,魏豹和申长贵只能驾车去镇上请。”
镇上这么远,一来一回还不知浪费多少时间,但申长更眼下这状态,不能再受颠簸,送医肯定是行不通的,也只能这么干等着。
等待的时间分外难熬,冬小施愣愣盯着申长更的脸,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她感到心慌无比,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伤口看上去已经粗略包扎过了,可冬小施不太放心,就想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