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长更有什么?幼失依怙,申启仁又瘫痪在床,梁氏既要照顾他还要顾着一大家子,儿女尚且看护不过来,就算想关心侄子也有心无力。何况后头还来了陶氏这么个不省油的灯,可想而知这些年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冬小施总觉着申长更在那个家里显得格格不入,原来并不是错觉。从平日的一些细节,从今日给准备的干粮……哪有真正的亲人会迫不及待把孩子往虎狼环伺的地方赶呢。
如今知道了缘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心口窒闷的厉害,好久都缓不过来。
到了中午,申长更依言来给她送吃的。她埋头猛吃,根本不敢看他的脸。
阚豹那边还需要人手,申长更不能在山上久待,见她情绪不高,以为她还在为早上自己拦她的事不痛快,便说干粮的事自己会想办法,饿不着。
冬小施囫囵点了点脑袋,听到脚步声渐远,才缓缓抬起头。
旷野的天幕下,他高大的身板像白杨般笔直挺拔,看上去是那般伟岸和可靠。眼里的身影缩小再缩小,突然变成了五岁孩童的模样,那时的他又有什么可堪依靠的。
冬小施狠狠咬了口烧饼,决定了,她还是得另想法子赚钱。赚了钱申长更就不用总去山里打猎了,就算要去也不会缺食少粮的去。
可眼下怎么办?明天上梁,撑死后天就得进山,梁氏难得走趟闺女家,后天不一定回的来,她不回来,家里就还是陶氏作威作福。
有心去东屋找申启仁求助,但申家人说过,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冬小施怕一下把人给刺-激没了,只能打消这个主意。
第二天,阚豹家上梁的日子。
申长更要帮忙,去得比较早,走之前让她今天别放羊了,去看看热闹。
冬小施很有些意动,想去见识一下古时上梁的景象。陶氏早带着孩子把守好位置去了,没功夫管她,再加上甜妞来找她同去,于是也就答应了。
远远听见敬祖先、敬寿星、敬房主的吉利话,到了地方才发现几乎大半个村的人都来了,快赶上人山人海了!
冬小施和甜妞在人群中无疑是最醒目的所在,走哪儿都是焦点,本就不利落的俩人这下行动愈发困难,原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反成了人家的乐子。
冬小施觉得有点对不住甜妞。不是她,甜妞一个人绝对引不起这样的注意。
出乎意料,甜妞的心态倒是还好。她心里想着小舅舅的话,小施情况比她还严重,整天都乐呵呵的,她实在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像过街老鼠。
不过这次她想岔了,眼下想当老鼠的是冬小施。
村里的妇人,舌头一个赛一个长,热情得过分、八卦得入骨,见了她一口一个“长更媳妇”,冬小施“不是不是”地解释着,压根没人理。
更有人扬声朝上方喊了一嗓子:“长更,看清楚喽!你媳妇儿在这旮旯呢!等会儿好东西多往这边撒啊,让咱们也沾沾光!”
冬小施仰头朝远处看,这才发现祭梁已经结束,贴了喜字的正梁已被抬到屋脊上,申长更和另外几个壮小伙将装着洒喜物品的深筐顺着木梯拖到了墙与墙之间临时搭起的平台上,就等着吉时一到开撒。
匠人嘴里念念有词地往正梁中间系红布袋,申长更正好闲下来,听到下边有人喊,循声看了过来。
也不知他究竟听没听清,但他显然看到了冬小施,笑了笑,扬手冲她说了句什么。
起哄声顿时更大了,四面的人都跟着看向这边。
冬小施彻底呆不下去了,跟甜妞打了声招呼后,凭着自己一骑绝尘的吨位横冲直撞着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