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闹剧就此落幕,冬小施心里却似梗了块石头。
甜妞看她出了老半天神,把羊拴好,也走过来坐下。
冬小施扭过头问她:“申家的事你清不清楚?”
甜妞点头。都是一个村儿的,能有啥秘密?倒是有点意外,冬小施在申家住了这许久,还有啥是她不知道的。
申家的情况冬小施确实大致了解了一些,多是关于申长更的。
比如,申长更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双双亡故,从此他就跟着大伯一家生活;还比如,申启仁和梁氏都是厚道人,但他们的儿女最初是不愿意接受申长更的,为此还很是闹过一段时间;再比如,申长更年少老成,为了报答大伯的养育之恩,早早担负起了养家的重任……
“就这些,至于别的……”冬小施摇了摇头。
甜妞听她一口一个申长更地叫,想提醒她这样不太好,村里人特别讲究辈分,直呼其名是要被骂的。
申长更和阚虎、阚豹一辈,所以她平日里都是喊叔,即便申长更只比她大了六七岁,辈分在那搁着也没办法。
甜妞现在当冬小施是好姐妹,两人又一般大年岁,遂提议:“你和我一起喊叔呀。”
冬小施打了个激灵,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冲申长更喊叔的画面,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谢绝了她的邀请,“我、我不习惯叫人叔。”
甜妞回想了一下早上她和申长更说话的情景,确实不太像是小辈对长辈的样子。对了,她跟陶氏吵架时还冒出个长更大哥!
甜妞有些发愁,她叫申长更叔,小施叫申长更大哥,那她岂不是要叫小施……
冬小施可不知她乱七八糟想了些什么,继续追问有关申家一些细节上的事,譬如申长更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甜妞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二爷爷二奶奶,我出生时他们就不在了。听我娘说,那一年县里挖壕沟,申家这边,大爷爷和二爷爷都要去服力役,俩人被分到沟底清理东西,一直都好好的,直到有一天,一辆拉沙石的大车从上面经过,当时那段河沿被挖得很窄,沟沟坎坎的还未及修,然后……”
冬小施倒吸了一口气:“车翻了?”
“当时二爷爷就在正下方,整个人都被埋底下去了,大爷爷倒泥沙回来正好撞见,就想把二爷爷从里面拉出来,可惜……”甜妞叹了口气,“人没拉出来,他也被埋了半个身子,后来人虽救回来了,却也只能在炕上躺着了。”
也就是说,申启仁原可以逃过一劫的,是为了救自己弟弟,也就是申长更的父亲,这才变成了废人。
难怪……难怪申家人如何过分申长更都不作反应,原来不止是因为寄人篱下,他自己分明也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态吧。
然而甜妞的话还未完:“两个大活人去,回来却是一死一残。大奶奶倒还好,毕竟大爷爷还活着,二奶奶就惨了,她当时肚里还揣着娃,我娘说再要几天就生了,结果家里人没防住,让她撞见了血淋淋被抬回来的二爷爷,当时就晕死了过去,然后又疼醒,下身直流血,生生哭喊到后半夜,人就没了。”
“那孩子呢?”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毕竟没听说过申长更有什么弟弟妹妹……可还是忍不住寄希望于万一,想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死了,是个女娃呢。”
冬小施手脚冰凉:“申长更……当时几岁?”
甜妞掰着指头想了想:“五岁吧。”
五岁就经历这些,而五岁的她还泡在蜜罐子里……
后来父母离异,又各自成家,她表面虽没什么,其实心里有着很浓重的失落。可是跟申长更比起来,她的父母都还健在,她也独得了二十多年的偏宠,真是幸福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