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找的人果然靠谱,办事麻利不说,门道也十分的多。
从小丫鬟找到铺子的地契,到交到她手上来,再到交给信得过的掌柜出去卖,不出一天的功夫,就全部卖完了。
不仅抛售干净,价格给的也十分可观.
三间铺子,正好是五千两,恰好解了陈氏的燃眉之急。
当掌柜把五千两的银票交到陈氏手上时,拿着这一叠银票,陈氏几乎要落下泪来。
拿着五千两的银票,仿佛即将溺死在洪水中的人抓住了能让她上岸的浮木,陈氏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的焦虑终于到头了。
虽说她受了几天的苦,可好歹,事情的结果是好的,那她吃的那些苦头,也便值得了。
有了这五千两银子,侯府夫人这个位置,终于保住了。
陈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辛苦你了。”
被她派去卖铺子的掌柜谦逊道:“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陈氏笑了笑:“这些钱你收下,日后还有你效力的时候。只要你好好为我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之前,在甘郎中那栽过一次跟头,此次在这位掌柜面前,陈氏显得圆滑、好说话了许多。
出手也阔绰,没有那么小气吝啬了。
甚至,叫丫鬟将赏钱给那掌柜时,陈氏的脸上也堆着客客气气的笑,将心里的高傲收得干干净净的,即使瞧不上来这些身份地位比她低的人,也并不在面上展现。
赏钱要大方,待人要宽和,才能更好的收买人心,陈氏已经深切地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这个帮她将地契卖出去的掌柜既然有如此的好本事,那自然要好好的赏,如今甘郎中要走,华掌柜之流也和她翻了脸,她是该想办法重新笼络些能为己所用的新人,也给自己添几道臂膀,好与傅莹珠与周家之流抗衡。
这次,她不仅要将侯府夫人的位置保住,而且还要坐稳了,身边格外需要能人,不能再小气了。
陈氏难得大方,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掌柜自然是满脸笑容的收下这些钱,乐呵呵地走了。
离开了侯府,手里拿着钱,掌柜立即去了酒楼,想着要打打牙祭,犒劳一下自己。
虽然,也没什么好犒劳的就是了。
因为这一趟差事,实在过分容易,甚至算不得劳累。陈氏的任务刚刚派发下来没多久,他才将消息发出去半天,就有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冤大头对这几间铺子满意至极,甚至不需要自己讲价抬价,对方就直接给了银票,将铺子给收走了,痛快到根本不多问、多说什么。
他何曾做过这么简单的生意?若是天底下都是给钱这么爽快的主顾,那他早就赚得衣满钵满了。
掌柜的能说什么呢?只觉得,这年头钱真好赚,冤大头真多。
不过这些,他可不会跟陈氏说。一旦说了,他的“功劳”便没有了,陈氏给的赏也得缩水不少。
为人在世,过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让主子满意了,那就是他的功劳,其余不需要深思,也不必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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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这些是刚收来的地契。”
同一时间的周府,傅明珠跟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您且过目瞧瞧,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那男人手中拿着几张地契,双手毕恭毕敬地递上前,把这几张地契交到傅莹珠的手上。
才刚从陈氏手里流出来的地契,如今落到了傅莹珠手上。
对的,没错。这次陈氏之所以如此顺利,派出去的掌柜能立马找到能用五千两银子买下三家营收不好的店铺的“冤大头”,完全是因为傅莹珠早就安排人等着,挖坑等陈氏跳下来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莹珠这次便做了一回黄雀。
她眼前的这位穿着打扮看上去很像富商的中年男人,头上带着一顶锦缎帽子,身上穿着玄色暗纹的衣裳,这一身打扮,是很低调的华贵。料子剪裁都不差,但款式图补都很单一,和周家的风格一脉相承。
而做这样一身打扮的男人,正是傅莹珠叫人去假扮商人的周家老仆周山。
接过地契,傅莹珠一双素手,稍微拨弄了一下,将地契看完,傅莹珠却是先皱了皱眉头。
这可全是京城地段较好的铺子。
这些地方,位置不错,只要好好经营,营收就不成问题,虽说这两年看上去青黄不接,但也不是不能盘活的,就这么被陈氏给卖了,还只卖了五千两,从此手头能长久的进项没了……她这继母着实短视,也确实是被逼急了。
不过她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山叔,辛苦你了。”傅莹珠笑盈盈的,偏过头去对青桃说道:“青桃,快给山叔上一杯茶来。”
青桃领命,很快就端来一杯热茶,茶盏旁边,还放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人情红包。
这红包,山叔拿在手上掂量了掂量。
虽然看不清里面装着的银两是多少面额,但是从手感来看,挺沉,数额不小。
“这……这怎么敢呢?”山叔呵呵笑道,感受着手心沉甸甸的重量,眼睛笑得眯起一条线来,“老爷让我听表小姐的话,替表小姐跑腿办事,这是我应当做的事情,份内之事,份内之事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也只是口头推辞罢了,手上的红包并没有放下。
傅莹珠便笑了:“山叔不必如此见外。”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山叔腿脚快,经验老道,还办不成这么漂亮。”虽然山叔在她面前,并未邀功,但傅莹珠心里有数,该给的打点还是得给的。
收买人心倒是其次,不能让帮她做事的人寒了心,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陈氏偷偷变卖我娘亲嫁妆的证据能被我拿在手里,山叔可是大功臣。”
她说得诚心,山叔也就不再推辞了,将红包收入怀中:“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意思意思,喝完了茶,山叔也就走了。
他走后,青桃将门帘放下,回过头来,重重一哼,开始骂起了陈氏:“姑娘您瞧瞧,那个女人,就是个不要脸的蛀虫米虫。天天就惦记着您口袋里的钱,要不要脸?”
“自个儿缺钱了,居然动起了姑娘铺子的主意,她自个儿缺钱那便节省着点便是,日日想着伸手到别人的口袋里头,去偷,这不和贼人的行径是一样的吗?”
“若是要脸,也就不会作出如此行径了。”傅莹珠慢悠悠喝了口茶,“现下,就等着舅舅回来,将甘郎中也一网打尽,我娘亲也就可以瞑目了。”
这回,人证物证都拿好了,陈氏逃不过,甘郎中同样也逃不过。
此前傅莹珠和周光茂商量了一番,陈氏这边,她最熟悉,她来应对。而甘郎中那边,则是有周光茂和王家的人一块谋算。
等甘郎中去找陈氏拿钱时,来个瓮中捉鳖,将甘郎中与陈氏两人全部扣住,然后直接送进官府。
先不说甘郎中杀人有没有证据,单说他敲诈勒索一事,就能治他的罪,下他大牢。
什么罪名,根本不重要,只要他进去了,嘴巴慢慢地撬开,不怕他不说,这一说了,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至于陈氏,虽说是被甘郎中敲诈勒索的受害者,可她同时也将他人的财物据为己有、未经其主人允许便私自发卖,犯了本朝的律令,一样该发入大牢。
到时候陈氏与甘郎中身陷囹圄,自顾不暇,为了自保,谁知道他们会吐出多少对方做过的丑事?
不过,那时的情形,就不是傅莹珠能够轻易猜测出来的了。
目下,傅莹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待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以有知算未知,这其中一旦出现任何变故,都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虽然傅莹珠对自己引蛇出洞,再守株待兔的计策胸有成竹,但这种事情终究第一次做,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从白日高悬,再到月上中天,傅莹珠这半天下来,不知道让青桃去门口问了多少次门房,也不知道派人去周光茂的院子问了多少次消息。
心是一刻也静不下来。
只要没有尘埃落定,总有可能会有变数,傅莹珠怕自己一时疏忽,就让今日的种种安排节外生枝,因而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姑娘,您就别走来走去的了。”相比于傅莹珠的坐立难安,青桃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安抚道,“婢子已经跟门房说过,要是舅老爷回来,肯定是第一个往您这儿说的,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呀。您晚饭都没怎么吃呢,这样身子可怎么了得?”
青桃不管旁的,只管傅莹珠有没有在周府吃好喝好,见傅莹珠这一下午不像往常那样,一会儿吃点茶点,一会儿想着要怎么吃晚膳,一时挂念起了傅莹珠的身体。
“我还心急?我心急能从白天等到现在?如今舅舅在外奔走,我哪儿还有用饭的心思啊?”
“再说了,整个明丰堂,没人动筷,就我一个大快朵颐,那多难看啊?”傅莹珠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冷茶,喝下去,才感觉心头燥热消停不少。
不能着急,不能急切,得等。
重新坐在椅子上,傅莹珠纤细的手指点在座椅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心中默默的数。
蜡烛已经换过一茬了,等烧了一半之后,终于外头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反复被叮嘱嘱咐的门房终于来了:“表姑娘,表姑娘,老爷回来了!”
诶呀,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