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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山也是冤呀,他不过是个小副官,纵是身手不错,可也架不住十几个棍奴一起上,清秀小脸儿给揍成了染料铺子,脑袋肿成上供猪头一般,也实是不能说他无能。

小尹晗虽是接收了“尹新月”的记忆,但她的天性却更亲近八爷,对于七爷齐端,敬其家国天下的仁心,恼其不争退让。但更恨张启山的无情,“尹新月”的无耻,故此对张家这俩只是百般的不待见,手下耍的小阴招是一记接一记!

张启山也是郁闷,小副官张云山是他的族弟,自小当儿子养的,可自从随他入住新月饭店后,不是被鬼围鬼吓,就是挨闷棍,或无端被人污蔑挨耳刮子,那张小脸儿,真是没法子看了。

张启山心里明白,这是自家那前生的“小妻子”与那齐小爷做怪,更是八爷纵着的。但,没证据,于是,只能再寻上八爷,谈谈!

张启山原欲让红落翎在中间做个和事佬的,可这位红二爷却滑成了泥鳅,居然一见他的影儿,跳起来就跑,那个灵巧,比兔宝宝还历害,那腿儿,快着呢。

两世相交,红落翎怪过他,恨过他,也用剑砍过他,就是没有一见他就这么躲过他,这叫什么事儿呀?!张启山哭笑不得,唯有摇头长叹而已!

再见八爷时,正值八爷一手执卷,一手把盏,膝上还伏着只撒娇亮出毛毛白肚皮奶猫似的齐小爷,齐凛!

时值晨起,天光柔和透窗而进,淡淡晨曦将八爷那玉颜仙姿踱上层柔柔淡金光华,犹如神祗临凡,让人心生崇敬,却又似有着遥不可及的疏离,犹如旅人与雪岭之巅上的无瑕冰莲,虽欲相近,终是极远。

张启山清削冷肃的脸上隐隐有一丝难过,他的老八爱耍宝,爱逗闷子,正经起来也是极有魅力的,但却依旧是他抓得住的人间烟火客,全不似这般恍若神祗遥不可及。

张启山私心犹希冀着一丝奇迹,渴望着八爷是老八,是齐端,只是有了前生之忆,故此生自己的气,才造出种种怪异的借口,只是为让自家急上火,好消消气。

直到方才,张启山方知,八爷并非他的老八,一切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这神祗一般冷落冰寒的玉人,只是八爷,而非他心心念念的老八呀!

八爷双手纤长优美如玉雕冰琢,泛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华,眸光流转似星河璀璨,有着让人沉迷的冷冽。

眉目如画,虽与张启山心中的老八极似,但张启山也不得不承认,八爷与老八,一个是垂目红尘的九天之神,一个是游戏人间的逍遥客。二人纵有相似,却绝不相同。

张启山的心似被人攥在掌中揉捏,那痛从没有一刻如此鲜明,深入骨髓灵魂,连呼痛的力气亦无!

张启山不自觉似抽去脊骨一般跌坐于地,怔忡无言,他的老八,这次,是真的不见了。

八爷对张启山视同尘埃,他有多心疼自家兄长,就有多厌弃张启山其人,纵是不否认其功业,但依旧厌憎其人。故,把这人当透明的!

兔宝宝端着两份儿早点进了门,肉肉的兔子后爪踩过张启山指尖,纵这人失神,也被这一踩给叫回了魂。可爱的兔宝宝长长兔耳轻轻互碰一下,语声软糯清甜:

“主子,小爷,用饭了!族中传书,齐轩三爷在行黄河祭时与黄河钓尸的江家江滔一起失踪,九老太爷请您查三爷的命书!”

第六十一章

八爷眸光微动,凤目中掠过一道冷历无比的寒光,恰似寒刃冷锋出鞘的那一缕逼睫冷肃,那纤长尖削透玉手指把玩的青玉盏,在一刹间无声无息化为一捧细细如尘的玉屑,自指间似流沙般泻落。

八爷语声淡淡无情无绪,似亘古便流过冰谷的寒泉,在蜿蜒曲折的青石水道中流淌出万载不变的泠泠清音:

“三叔不过是去趟黄河祭,就要闹得查看命书。小凛,日后你若也闹出此等笑话,小心哥哥罚你把齐氐所有藏书给我一次抄写完!”

懒洋洋趴在八爷膝头的齐凛身子微僵,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肉乎乎的白嫩脸蛋儿皱成了苦瓜干,那藏书阁内各类书籍瀚若烟海,抄完?得驴年马月去呀!

张启山这会儿也回了神,他当了两世的军人,兵痞子的匪气已是刻到骨头里了,爬起身来,抓过兔宝宝刚摆上的碗筷就吃,粥灌入肚里半碗之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抢的是八爷面前的碗箸。

而齐凛盯着张启山,原该生怒的少年却笑得云淡风清,玉润水泽,两眼弯弯,梨涡清甜,活似叼着只兔子的小狐狸一般。兴灾乐祸的眯缝大眼,唇角轻扬,语声清甜绵软,带着姑苏桃花坞那方水土养出的清润似燕语的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