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示意过这井水不洁?只不过金陵水脉受污秽之气所染,我这个‘大俗人’有些喝不惯罢了!这种事原与贵府不相干,梁老爷请我来也无非为了小公子的病,此等之事,还是少做沾惹为妙!”
自知会错意的梁昭有些讪讪的难以下台,慌忙拱手告辞,领了管家去查八爷点出的事。而八爷却抬手将茶泼出窗外,随手轻点,茶盏中甘冽清泉满杯,方才放心啜饮,他的洁癖,算是没救了!
西窗影斜,那溺水少年齐凛自晕沉中醒来,此时已是晚照时分,那绯衣之人斜倚窗前,落日余晖的金红将这颜容昳丽的人周身都镀上层淡淡金光,让这人意外的透出份佛陀的悲悯,尽管佛陀垂目未必是在怜惜众生皆苦,却也无端的让人心安。
“醒了!”八爷回身立在床前,尖削透玉指骨轻捏住少年下颌,让其无法躲闪的对上自己双目,眸光清冷若九天之上的寒月冰盘,带着无尽冷冽浸入人心,语声幽淡如呢喃,却又似耳畔私语,或许缱绻却又带着看破红尘的厌倦:
“那人面相中并无子嗣,想来你当不是其亲子。而你身上衣裳虽是粗布,然肌肤细腻却又有不少新旧伤痕,你当非是因天灾被卖的贫家子,又受那人所虐,当是被其所掳。
且你年纪虽幼却又眉宇间带几分傲气,这显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做派,在家中当是嫡而非庶。一个大户人家的嫡子,被个装疯扮痴的邋里邋遢男子虐待,想来,当是你之父祖或是母亲惹来的情仇。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若无我,你早溺亡,所以,一切前尘尽皆与你无关了。你是我的,从今以后随我姓齐,单名个‘凛’字,是我的最亲之人。愿当我弟弟或儿子,随便挑!”
喂,八爷,脸呢?!您自个儿才不过二九之龄,还不及加冠之年,这少年已有十一、二岁,您是多大有的儿子?
少年清澈如山泉的大眼中有着惊愕,他没想到八爷只凭些许痕迹,便会这般详知他的处境,并如此不容分说的定下他的未来,虽是惊诧,却又更多欢喜,或许,他真的会从此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少年苍白如玉脸颊上飞起轻红,宛若流霞绯光映在玉瓶之上,别有种动人之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美姿容,想来日后成人,会是个清隽俊秀引得美人顾的“周郎”吧!
少年将身子倚向八爷,那乖巧顺服的宛若幼猫般的依恋之态已表明他的选择。由今自此而起,这少年再无过去,只是齐凛,八爷一人的齐凛!
第五章
八爷来金陵说到底乃为梁府这小儿而来,能提醒梁昭清查府内已是他老人家良心大发,若再让他掺和进去,那是做梦!故此,这位便领了新出炉的“弟弟”齐凛出游,毕竟他不能真让齐凛叫自己“爹”吧!
金陵乃六朝古都,个中景致还是有得一观的,只是这位八爷也不知是否今年出行犯忌,明明是出来游玩的,偏又碰上异事迭生,真是,让人无奈!
秦淮河畔人家多数是以女儿上画舫接客为生,难免浊气逼人,对八爷这路洁癖到骨子里的人物,对此处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不会主动接近此地,纵那日望气之时,也是远远在岸堤之上。
却偏生今日运道不好,才出思归园大门,迎头就撞上谢流芳,这位非要请客,却什么地方不好挑,非挑在画舫之上,结果,一不小心,舟行不动,船夫以为舟为水草所绊,下竹竿一捞,却浮起具红衣女尸。
八爷的凤目微睨,鼻子都快气歪了,玉白手掌微收间,好好的青玉茶盏就碎成一把玉屑。取出一方洁白丝绢正要拭去掌上茶水,却不想齐凛却不声不响来到八爷身边,接过丝绢为八爷细细拭净水渍,那份小心与细致让旁观的谢流芳无端心下恶寒,这位八爷,活得也太~!
齐凛的手纤长而柔软,有着少年特有的细腻,如上好玉璧般触及肌肤十分舒服,八爷也就没有收回手来。他不喜旁人近身,偏这少年自救起那日便黏他得紧,被缠久了,到也没那么排斥,方才收之为弟带在身畔,但私心里却是想让其做个传人的,毕竟八爷所学,不光出自齐家,更有他不为人知的传承,他还不想带进棺材。
八爷享受惯的人物,齐凛是他所承认的,服侍他也就受了便是,也不去多理,只将那凌历邪魅凤目扫向一脸心虚讨好的谢流芳,语若飞泉玉溅,带着清冷的流泉澄澈之音:
“我说,我好歹也救过你谢家好几口子,又救过你谢爷,你就这么报答我?让爷来看死人触霉头,谢流芳,你当爷没脾气,不会拍死你,是吧?嗯~!”
“我哪儿敢呀!”谢流芳的脸都快拧出苦汁来,他原是想讨好一下八爷,再请教那玄武印之事,以及自家平白惹来的祸事,却不想会霉运当头,事还没办,就因这红衣浮尸惹了八爷,这事儿,真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