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山散人何等风采,乃是仙门女修之楷模,你为人之徒却损师尊清益美名于前,自甘为婢于后,还身化邪祟以祸四邻,你又有何面目存于天地之间?”
“金光善,果真是兰陵富贵窝中的宝贝蛋,说话全不识世之艰难,不晓存之辛苦,还真是人间富贵花啊!”
莲上女子确是藏色,此刻眉目明艳宛若业火红莲的她,与之云深不知处那素喜嬉闹的女修已然有明显不同,恰似枝头海棠与黄泉畔曼殊沙华之别,一为人间明艳色,一为冥途断念花,其质已是天地别。
眉尖风流,眼中邪魅,举手投足自有无尽惑人媚态,柳眉杏目,丹唇似血染,又透出摄魂勾魄的嗔喜,贝齿轻启间语透亲昵。
然,此来四人皆是人间不凡,又岂是区区迷心之技可惑?
蓝禅语星眸之中似冰结霜凝,凛凛冷彻若寒夜幽潭深不可测,指泛微光,弦生冷华,涕尘之曲难渡人心善恶,便由红莲之火灼灼来焚尽世间人心丑陋。
但见得,随清音渐变,血池如沸,那些原本争先向岸的邪祟发出鬼泣声声,凄凄惨惨勾得凡人泪落,却撼不动蓝禅语诛邪之心。
“青衡君,你不是当世仙门所敬之君子吗?为何也不分邪正偏帮他人来欺我这枉死的苦命女子?青衡君……”
藏色面上颜色大变,哀泣惊心,轻罗红绡的衣摆上金红莲焰自生,虽不过指尖大小,可身化异物的少女却知,此物非同旁物,沾之神魂不保,惊惶之下妍态尽去,仿佛惧怕虫豸的小女儿般尖叫出声:
“我有冤……我有冤……,你们不能如此对我……不能……”
“业火红莲尽焚孽业邪恶,不沾无辜,你若真是有冤无过,它也不会拿你如何。”
语声泠泠似静水寒泉,清澈明透却又冰冷凉淡,蓝禅语指下弦动,红莲漫生,那些原本争先恐后脱出封印的邪祟,在朵朵金红莲焰的灼烧下,又似生恐自家退却得慢般往莲池深处而遁,只恨未生八足。
血浪本浊,却在莲火灼烤下渐渐化归清澈,承托藏色的红莲也萎谢化灰,将之弃去,待得池水清涟可见时,仅一池残菏败叶,共嘤嘤嘤而泣的藏色尚存。
方才那血色漫天似将灭世之景不复,若非池畔尚遗走尸骨妖之残骸,仿佛只是众人心生癔症所幻。
蓝禅语拂袖收琴,反掌间灵铁镇物在手,并指为剑刻符画箓,却不知为何魏长泽三人觉其动作犹为呆滞难看,仿佛每一笔画都挽力千钧,负重难绘,心下隐隐生出不祥。
魏长泽犹为担心,不自觉小移半步,他们都无能镇压九重莲池,纵是心下惶惶也不敢言,唯恐惊动蓝禅语陡生不测,毕竟封印之术非同小可。
然,就在此时,魏长泽双眼陡瞪如牛目,双唇微颤却不敢出言,唯一行清泪自目中垂落。
却见蓝禅语那及腰墨发,渐渐乌亮之色缓褪去,自尾而上染上霜华,本是皎皎如月少年郎,却在须臾,已任霜雪白了头。
第二十二章
红莲凋零,魂无所依,跌坐于残荷败叶之上的藏色在瑟瑟发抖,没人比她更清楚青衡君蓝禅语此次下手之狠。
封印九重莲池非以人寿为祭,便是为保其阴祟鬼灵能化灵气助江/氏修行纳福。而蓝禅语所下封印,表面似乎与之江/氏并无不同,实则内里却是以炎阳正气转化透水潜入,入阵以炎阳正气渡尽九重莲池之邪祟,邪祟尽除后,莲池封印尽做虚妄,自也无能助江/氏修行纳福的灵气生出,江/氏先祖费尽心力定基炼化的灵脉亦就废掉了。
——表面上江/氏占了蓝禅语数十寿数便宜,可以借莲池法阵供予江/氏之承传,实里却是蓝禅语借此潜移默化将九重莲池之基毁个干净,自此江/氏三代内自绝,再无可传。
报应,实在是报应!
纵然心中犹惧,藏色还是轻笑出声,胸中怨气在那瞬间不觉渐消,身上红绡血罗也渐敛去血色丹红,化为云深不知处时常着的素白学子衣袍,眉眼盈盈,邪魅尽消,到是有心情冲金宝宝甩个俏眼,顽皮的道:
“金家富贵,你又生得俊俏,将来的夫人也当是温柔美人,我自降一辈投予你家,当可为子。”
“不要!你这种不知四六乱惹事祸及师门之辈,小爷才不要祸害儿子。”
金宝宝一跳八丈高,恨不能变个叉腰茶壶来昭显自家的绝心与反对,两腮气得鼓如存粮松鼠,指着藏色嘴能撅上天:
“你敢来我家,我、我把你给出继了。”
藏色眼见得金宝宝直接气成个河豚,也不由心中大畅笑出声来,似黄鹂啼柳破空而起,若碎玉珠飞引人亦随之一哂。
怨煞阴祟皆乃亡者不甘之怨而化,藏色自查觉得江/氏将此三代而绝,心中畅快,自也消了其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