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高下巴,拉了拉领口,把风衣领一直拉到人中附近,蹙起眉心,仔细听着显示屏里主持人和嘉宾之间的谈话内容。
kbs今天请到的嘉宾是今年十月在lg杯半决赛中惜败于中国棋手林辟疆九段的李赫昌。俞亮抬了抬眼睛,目光逐渐犀利起来,他现在对“李赫昌”这个名字稍微有些敏感。
老一辈的职业棋手有不少性格都较为内敛,时光或高永夏这样的人反而不多见。跟自己那位传闻里张狂跋扈的弟子不同,镜头前的李赫昌直到主持人开场寒暄完后都维持着一副拘谨的模样。
俞亮歪着脑袋看了一会。他对李赫昌的印象基本止于他在比赛中所留的棋谱,最多就只有从父亲俞晓旸的口中听说过。他知道,虽然这位韩流前辈的巅峰时期已过,与他父亲俞晓旸年纪相仿的脸上也生着不少沧桑的痕迹,但他依然是个能对对手产生足够威胁的盘上之敌;从他口中说出的评价,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他一边看,一边心算了一下将要到站的时间,颇费耐力地辨听着李赫昌的谈话。
“赫昌先生。”主持人问道,“有传闻说您对韩国在明年北斗杯中的表现十分担忧,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有些包袱。”俞亮勾起右手食指,轻轻顶着下巴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主持人对面的李赫昌,料想这人恐怕会选一些不太严重的问题讲一讲。这种预热节目的观众固然有一多半都是棋迷,但其自身同时也负担着赛事宣传的作用,倘若讲得太复杂深入,反而不太容易收获宣传效果。
了“为了照顾主持人和观众感受”的微笑,俞亮看得有些忍俊不禁:他很熟悉这种表情,但这是他头一回看见它出现在其他人的脸上,而且这个“其他人”还是李赫昌,一个年龄、地位都跟他父亲俞晓旸差不多的围棋前辈。
“那您的意思是。”主持人跟着露出了迁就的笑脸,“如果要设置双人赛,还是有女棋手在比较好?”
“有没有女棋手不是那么重要,双人赛重要的是打配合。”李赫昌比划了一下,“比方说这场对决里,一组棋手中有个倾向于力战,而另一个倾向于防守,靠在一起就容易(产生)矛盾。行棋到了中盘之后变化性是很大的,而棋手平时主要注重的还是单人赛,彼此间没有”
那么快就产生默契,这样的话,把(他们)放到双人赛里去比就会很仓促了。我听说这次北斗杯的比赛是三轮(循环)赛,三盘棋赢下两盘就可在一轮获胜,这样来看,双人赛对获胜还是会起到重要作用的,如果我们这边想获胜,本应该采取更加稳妥的方式才好。”
主持人听他说完,低头往自己手里瞧了一眼,俞亮猜她是想看一眼提词稿。“您是怎么,怎么看这次代表韩国出战的两位棋手呢?”主持人问。
“永夏是我的弟子,日焕是崔申元九段的弟子,两位都是近两年韩国棋界赫赫有名的新人。他们两个的棋风跟我和崔九段或许会有些相近。”李赫昌一板一眼地答道,“他们在国内已经是个中好手了,永夏更是在lg杯的公开预选赛中击败过资历比他更深的前辈棋手,我想这也是安太善八段让他做主将的理由。日焕虽然没有参加lg杯,但在三星杯中的活跃表现也很令人期待。”
这回李赫昌的回答颇为中规中矩,俞亮感到有些失望。
“啊,赫昌先生会不会有一种,靠这两个人在三盘中取下二盘获胜也可以的想法呢?”
李赫昌笑了,“我不太敢有这种想法。”他说,“因为北斗杯的比赛不是由我来带领,对于对面的棋手,我也没有全部了解,妄自下海口是不可以的。中国和日本,这些年也都有优秀的新人才出现,他们不一定就不如永夏和日焕。”
“那——您认为”主持人咳了一声,每每总也听不到中意的回答,她的脸上有些窘迫,“这回 比赛,中国和日本有没有您认为很有希望的棋手?”
“日本的话,今年才跟韩国这边举办过友谊赛,我们也去他们那边交流过,按照排名来看,日本那边十八到二十岁之间成绩最好的棋手是羽根秀树,其次是小林宏一,我想这回日本大概会挑选他们(参赛);中国那边据说不是推荐制,而是选拔比赛。”李赫昌这回答得比之前流利了不少,“选拔比赛的话,说不定半路就会杀出意想不到的人来。对此我还不太确定,不过我认为,俞晓旸九段的儿子应当是会入选的。”
俞亮表情微怔,他的左手在扶手背面不由自主地蜷起来。显示屏里,主持人点着头,接道:
“您是说俞亮三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