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瞧着他似有些嚣张的意思,无奈低眉浅笑:“其一,郎君既知道郁姑娘身陷囹圄,可有努力过去救她出困境。
其二,郎君当真认为女子遇事只会在屋中担忧?
至于其三……郎君是否对公主有意,又为何每每故意逆着公主的性子行事。”
说到前两个之时,郁沧追脸色尚可,但直到最后一个问题,他面色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本该是情敌之人戳穿心事的恼意,还是因为说的太过直白坦荡的羞赧。
他支吾了两声,将自己的底气重新积攒起来:“女子立世,温婉贤良,乖顺听话,这才是重中之重,日后也不过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嫁给谁又有什么不同?世家大族婚姻皆不可由自己做主,家妹原本做的很好,若非同公主交往过甚,也不会生出这么多逆反心思来。”
郁沧追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进而继续道:“就是我上头的三个哥哥,娶嫂子的时候也都是皇帝指婚,谁能说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皇帝开尊口那便是对我长宁侯府的恩赏,当初盲婚哑嫁没有情分,但如今过的哪个不是蜜里调油一般?”
他冷嗤一声:“国公府中本就是高门,国公夫人与我娘亲闺中便有交情,含妗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苦,申易舟不过一介庶子,更是不敢欺负含妗,这样好的人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道理?含妗识人不清,偏偏同大公主不对付,大公主本就是女子贤良淑德的典范,无论是在贵女之中,就算往上数三代的公主,也没有能压过她的去。”
“如此含妗还不满意,定是往日里太过宠她了!”
贺雾沉重新抿了一口酒,闻言不由得无奈一笑。
他大抵是知道,为何上一世直到他身死之时都未曾有过慎晚嫁给郁四郎的消息。
无外乎郁四此人脑筋守旧,这般想法在东氿尚且行的同,但慎晚可是在西氿长了八年,西氿女子同男子地位相同,女子再嫁亦或者一妻多夫都是常有的事,她如何能做到郁四口中所说的温婉贤良,乖顺听话?
再有便是磐阳公主并未表面良善,郁四识人不清,但凡在慎晚面前夸赞磐阳一句,无异于火上浇油,此二人如何能走到一起去?
只是他现在看着郁沧追说这番话时的理直气壮模样,心中只道一句无药可救。
他稍稍侧了侧头:“郎君上头三位哥哥在下也有耳闻,两位出自将门,一位出自书香门第,但那家姑娘乃是贵府之中先生的女儿,皆是有几分感情,如此成亲算不上什么盲婚哑嫁,不过是陛下成全美事一桩罢了。”
“在下倒是想问问郁郎君一句,郎君为何不同意郝家姑娘?”
“郝家姑娘品行不端!”郁沧追想也没想便道,“我上头三个哥哥已经由皇帝指婚,为何不能准许我娶自己喜欢的女子?”
“那令妹呢,令妹为何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
郁沧追支吾两声:“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子,男子有受命成亲的,女子也该有一个。”
贺雾沉笑着摇头:“那若是郎君是女子,可愿替令妹嫁入国公府?”
“为何?我为什么——”他下意识的反驳,但话说到一半有停了下来。
贺雾沉见他面色一凝,想来此人还有挽救的必要:“郎君也是不愿的对吧?”
“可,可你这个假设根本行不通,我本就是男子,不会是女子。”
贺雾沉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手披着的外袍随着拂过的风荡起弧度:“公子年岁尚小,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也属正常,有些时候识人不清尚可理解,旁的不说,单单是长公主……”
贺雾沉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毕竟是口中议论的是公主,但他走到郁沧追身侧,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思多看,因着你身份的限制而造成你的短见,不是你的错。”
郁沧追上一瞬还沉浸在长公主的话题之中,心中暗暗思量莫不是长公主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般?
可下一瞬肩膀传来力道,贺雾沉的声音在耳中想起,直到贺雾沉已经离开他五步远的距离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是在拐着弯骂他呢!
说是拐弯,都有些抬举郁沧追,贺雾沉对郁沧追这套言论的嫌弃已经很是明显,但他毕竟见识过许多,也瞧见了东氿的不足,他那想法人人皆是如此,也怪不得郁沧追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去睡,反而去瞧了慎晚,他不知道她酒量如何,上一次见到她喝酒还是在成亲圆方那晚,喝的还不是寻常的酒,而是暖晴酒。
他方一进屋,便听慎晚喃喃道:“给我倒杯水来。”
贺雾沉手上没停,直接上前去,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绕过慎晚的脖颈将手臂抵在她后背,用力将她上半身撑起来:“喝吧,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