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在这封信中的安排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也在刘虞的话中对着朝堂上的众臣讲了个清楚。
这个接任益州刺史位置的东州士绝不能在同僚关系上和其他的益州士人相处得过于僵化,也最好是和前益州牧刘焉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得对长安朝廷来说有功,能有一番合理的有功必赏说辞。
很巧的是,还真有这么个人。
正是被乔琰选定的吴懿。
他为刘焉麾下的东州士代表不错,但因他在职权上要更接近于武将而非文官,其实很少对于益州的一些利益争端问题发表自己的建议,起码要比庞羲更讨益州士的喜欢。
他的妹妹嫁给了刘焉的第三子刘瑁,算起来还和刘焉是亲家,要调度刘焉遗留在益州的势力,还有点关系可攀。
最要紧的是,在乔琰进攻成都之前,戍守在涪县的吴懿就已经被朝廷平定益州之乱的深明大义所“说服”,参与到了此番进攻成都的行动之中,又在随后协助徐庶平定了巴郡。
若这样的人物还不配太守或者刺史的位置,朝廷在益州的管控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王允:“……”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不要太冠冕堂皇。
可一想到吴懿出自兖州陈留,和乔琰的铁杆忠臣典韦乃是同乡,又显然是跟乔琰达成了一番利益交换这才出现了他出兵协助的情况,王允就觉得自己有种如鲠在喉之感。
那么与其说这是要完成益州政权的平稳过度,所以依然启用了刘焉的东州士下属,还不如说这就是乔琰用了一种迂回的方式,将益州的权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个不可能有偏差的主基调,让王允在听着随后的种种安排之时,都不免有些分神。
但即使他没有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其中,也必须感慨于乔琰在操纵这等边陲势力中所用的手段高明。
她提到,益州现如今要重新收拢到手中,又要对益州当地的势力做出一定的迁就,这两个太守的位置是该给出去,不过在此之前,不如对益州内部的各郡做出一番划分。
益州南部原本就不受控的牂牁郡、益州郡等地就不必考虑划分之事了,倒是那巴郡可以划分为巴东和巴西,将其中一半让给益州本地人管辖。
巴人与刘焉有仇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巴郡大姓为刘焉铁血镇压以立威权之后更是如此,长安朝廷却做出这等让步,无疑有利于巴蜀的稳定。
但在同时,汉中和巴东二地的实权又掌握在长安朝廷的手中,加上一个位居蜀中的吴懿,对中央的巴西郡足以形成包围裹挟之势,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分化。
而在蜀中,一面是诛杀赵韪这等篡权谋逆的乱臣,以正长安正统,一面又是将严颜和张任等人派往徐州战线给予其立功的机会,在确立州府的中心地位之余,与益州地界处理往来的关系,可说的上是收心之举。
种种举措罗列在前,让人只觉若要论起权力制衡,乔琰在三州各地上的实操,已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最有意思的就是她在随后提出的最后一条举措。
刘焉并未多加涉及的益州南部,在她看来也未尝没有碰一碰的可能。
但做出这个尝试的前提,是要对一个人做出个官职的委任——
姚嫦。
原本的护羌校尉姚嫦。
“这个护羌校尉的位置为何不能做出一些调整呢?”
姚嫦都没想过自己在接下了官职委任后还能出现职位的变动,可当乔琰将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这其中确实有可行性。
乔琰说道:“羌人与南蛮相似,在一州之内便有数十支种族,其中或为友邻结盟,或早因河流山川之争而互为仇敌,同样可行杀伐镇压与征服拉拢并行之举,你知我在凉州的态度,便也知道该当如何对待南蛮了。”
姚嫦接话:“若如君侯所说,这益州北部的羌人也可为我之助力,同往南部一行。”
“不错,所以这个职位,该当从原本的护羌校尉,变成……”乔琰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笑道:“你看,既然能有护匈奴中郎将这个职位,你又为何不能从校尉变成中郎将,非要算起来,你比王叔优所立的战功更多,便叫其护羌蛮中郎将好了。”
“可长安那边会对这个委任做出批准吗?”姚嫦忍不住问道。
她不只是羌人也是女子,即便有乔琰这位大司马,要在军中出现一位女中郎将,和协助凉州牧理政的益州别驾、掌握星象历法的太史令是女子,绝非是同样的难度。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乔琰眸光坚决,“那么在此之前,他们有办法收复益州南部吗,我要以羌治蛮,所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职权之分也有当世之首创又有何妨!”
“此外,我也会让人来协助于你的。我意在让汉阳赵氏的赵昂接任牂牁郡太守的位置,协助你平定南蛮。”
乔琰目视南方,目光中闪过了一抹希冀之色。
但愿赵昂的那位夫人王异也能成为姚嫦的助力。
而只要益州南部有打开一道突破口的可能,因弘文馆选拔考试入选到她麾下的法正,也会被她派遣到此地来作为助手。
姚嫦虽不知晓乔琰的这番谋算,还是果断回道:“若如此,我必定为君侯尽心竭力,达成此事!”
成都这边是诸事顺遂,上下相得,在长安这边就没有这般舒坦了。
王允怀着忧心从紫宸殿走出,心中思忖着益州那边的情况。
益州一下,眼看着司隶东部、并州、凉州、益州这四处,竟是将长安朝廷给牢牢地包裹在了当中,不由越发觉得身上压着千斤的负累。
到了这一步,乔琰若想要扼住长安朝廷的唇舌,让自己的政令代表着刘虞的命令传檄于天下,已再不是一件难办之事。
她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有人在后头喊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思绪。
为防自己的忧思为人所看出,王允连忙收拾了一番自己的神情,这才转头朝着后方看去,就见大鸿胪从属的齐周朝着他快步走了过来。
王允不觉有些好奇。
这人向来和他没什么交情,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
当齐周行到了他的面前,王允就见齐周神神秘秘地将他拉到一边,朝着他小声说道:“王司徒,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不知您可否为我参谋一二。”
齐周朝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留意到他的举动,这才接着开口:“是关于我当年往益州一行的事情——”
“我怀疑,当年之事有些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