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谓的警告他将消息传到荆州之外,在刘表这里会以何种方式来理解呢?
那大概就只有刘表自己知道了。
至于为何要将这警告之事交给马超来做,大概是因为,在眼下她还适合于派遣的人中,只有马超能拿出这等溢于言表的盛气凌人吧。
在某些时候这种傲气不是好事,在这种时候却显然是。
马超其实没全明白乔琰话中的意思,但这又是其一又是其二的,好像并不是要让他做个押粮官,当即领命而去。
而另外一封往北的战报,则被乔琰交到了傅干的手中,由他朝着长安送出。
这封信经由汉中来到了长安,交到了刘虞的手中。
“夺取成都?!”刘虞刚看到这封信的开头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当年益州何以要设置州牧,还不是因为这地方有着格外闭塞的环境,朝廷早已失去了对此地的掌控之力。
就算乔琰上一次走骆谷道直击汉中,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她能震慑住刘焉的野心也只是因为对方心中还存有对汉室朝廷的畏惧而已,并不意味着她能够直接抵达益州的核心地带,在劳师远征的情形下还能达成这样的战果。
可现在她做到了!
别管她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起码在这封送到长安的书信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
益州牧刘焉箭伤复发病倒,其最年幼的儿子在益州本地不服从于刘焉的豪强支持下篡夺权柄,竟将其囚于屋舍中,不予其妥善医治,意图先行接管益州全境,而后在向朝廷的上报中隐瞒事实,只说由其接掌益州之事。
益州实为天高僻远之所,如有此变,朝廷根本无从应变。
幸而有昔年败于王师之手的张鲁,于广汉属国行修路归化之举中仍对蜀中有所观望,在发觉其中异常之处后将消息送到了乔琰的手中。
刘焉虽一度有僭越王权之念,但其益州牧之位已得朝廷认可,便是名正言顺的益州最高长官。一旦益州牧的位置变迁可以通过这样子夺父位的方式发生,朝廷对益州的掌控就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所以必须对其做出遏制。
为防消息败露,令益州可以提前做出应对,乔琰一面令荀彧替她坐镇洛阳,一面亲自从武都郡出兵进攻益州,从张鲁所在的广汉属国直扑蜀中。
谁能想到会走出这样的一条路?
即便有人反应过来她可能前往益州平乱也绝想不到,她会宁可选择放弃自己在汉中已经经营出的优势,也要走那条山高谷深的未知之路。
要不是当年她对张鲁先从武都郡驱逐出境、又险些将其围杀在汉中的种种举动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绝无可能有弄虚作假之处,真要让人觉得她和张鲁其实是做出了一番协商演戏了。
“烨舒此举,是否对那张鲁太过信任了。”当刘虞将这封信在朝堂之上宣读出来的时候,即便是早知她脾性的皇甫嵩都不由做出了这句感慨。
可他话刚出口又意识到,他在此时说出这句担忧,实已是没多必要的举动,毕竟若非乔琰做出的这种对旧敌的信赖,他们根本无法取得这种显赫的交战成果。
在这封送来长安的书信中写道,在她抵达成都后,刘焉病体不支过世,刘璋和其同党赵韪等人已全部被拿下,从成都北上的队伍和汉中守军联手一举平定了巴郡。
这样一来,除了为南蛮所掌控的数郡外,绝大多数的益州郡县都可以轻易地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比起先前刘焉独立于蜀中的情况,眼下的局势俨然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更让人为之振奋的,是乔琰提及,她于料理刘焉家务事以及益州士作乱之余,对益州各地尤其是蜀郡的府库做出了一番清点。
其余金银硬通货姑且不论,在蜀郡所囤积的粮草竟多达一千多万石,几乎能追得上关中在这两年间通过收缴税收和在关中屯田之数!
这还是在乔琰让姜冏清点了其中不合理的缴税和土地侵占后,还回去了相当的一部分后剩余在府库内的。
而这就是刘焉在益州的十年间,于种种内战和高开销之外还能积攒下来的库存。
光是这个数字就让人不得不感慨,益州当真无愧于其天府之国的称呼。
也难怪……掌握着此地的刘焉居然会生出一些对汉臣来说不该有的想法。
在他人还会天灾所困扰的时候,益州有都江堰水利工程作为其中的支撑,又有天生肥沃的土地用作耕作,还有着与四邻隔绝的地理条件作为安保屏障,谁又能不看着府库之中日益增长的钱粮,任由自己的权力欲望肆意滋生?
等等!
原本就对乔琰有所提防的司徒王允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大司马对益州这地方随后的安排是如何的?”
这地方放在刘焉的手中,是朝廷极难深入管理之地,放在乔琰这等用兵如神的人手中,也就更是一处坚不可破的基地了!
这地方甚至比并州和凉州在她的掌控之下还要危险太多了。
危险到……让人怀疑她可以在那地方重新建立起一个小朝廷的地步。
王允觉得,这实在不能怪他在此事上多心。
这场益州之战从发起到筹备,都没有让长安朝廷有任何一点参与感,有且仅有这一个令人为之心惊的结果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如果说益州内部的盘算是没将长安朝廷当做一回事,甚至有在长安和邺城之间左右逢源的意思,那么看似以扶持刘虞兴复汉统为己任的乔琰,通过这趟雷厉风行的行军,又表现出了几分对刘虞的尊重呢?
即便乔琰已经在这封信,或者说是奏表之中说得清楚,此番行军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让她在迫于无奈之下才选择了将所有的计划都对长安保密。
可此地的朝堂建立到如今已快三年,其中的一应班底对她而言都是知根知底的,总应当有那么三两个人可以获知到消息才对,但事实上——
没有。
连皇甫嵩都没有。
偏偏在此时好像只有他在这样的大胜之势跟前表现出了这样的忧虑,让他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乔琰对自己的形象经营得过好,还是他这人非要在人人都为益州之变的好处而欢欣鼓舞之时,跟大家唱个反调。
起码作为天子的刘虞就并未听出王允话中的潜台词,回道:“烨舒已在蜀中为刘益州举办了葬礼,虽在他的妻妾子嗣用度和府库库存之中发觉了一些并不合乎典仪的东西,但人已过世,再去细究其中的错漏之处反而显得我等斤斤计较,便仍以州牧之礼厚葬。”
“因刘君郎统治益州十年之久,启用与他有密切关联的人物在益州平稳过度本为上上之选,可在益州府库清点之中,此人在民众赋税中所玩的些许花招都被曝光了出来,说是民心有损也不为过。”
“加之刘璋此子和赵韪联手行权柄更替之际,为将其兄长都牢牢掌控在手,不惜对其行毒害之举。人是救回来了,精神状态却大不如前,显然也难以担负重责。”
“倒不如废置益州牧之位,令跟随刘益州入蜀地的东州士担任益州刺史的位置,让出两郡给益州人担任太守,行就地监管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