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想着今年棉田扩展的范围,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对周边的观察,在转过前头拐角的时候,便和一个只有十一三岁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好在两人行路的速度都不快,这才并未出现什么一方被撞倒的情形。
只有这少年手中的纸张被撞散在了地上。
戏志才在替他将东西捡起来的时候,发觉对方穿着的居然并不是乐平书院中的制服。
“你是……”
少年小声回道:“我是在伯槐先生的建议下来此地一行的,并非此地学子。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戏志才跟程昱相处的时间不短,在这三两句里便听出对方乃是兖州口音。
他便接话道:“现在不是此地学子,难保将来不是。”
谁知少年摇了摇头,“家中不便,并未打算长期远游,只是听闻乐平有些典籍可对外开放,允人前来一观,又有易学大家在此地开课,可供旁听,这才来此小住一月。”
他说话之间已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捡拾了起来,又朝着戏志才行了个礼,这才朝着远处走去了。
戏志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伯槐……这说的是上党郡从事常林。
这人惯来喜欢在上党巡视民生的时候就给人念报,会遇到从兖州方向经由上党郡而来的人,提及乐平书院之事,倒也算是顺理成章。
地域之分限制了对方前来此地就读,也实属情有可原。
若按照这样的情况看,对于这个陌生的少年,戏志才好像也不必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但他方才帮忙捡起散落在地的纸张之时,总归会无意识地扫到几句。
在这些刚送到乐平来贩售的低价竹纸上,竟写着几句不太像是出自少年人口吻的话,写的是——
简郊社,慢祖祢,逆时令,背大顺,而反求福祐于不祥之物,取信诚于愚惑之人,不亦误乎?1
这话中的大致意思是,如果违背天时来从事种种社会活动,却要随后求神拜佛,甚至求祭的乃是个邪神,来求得一个好收成,难道不是路子完全走错了吗?
更有意思的是,在这少年信笔写下的这些东西之前,有一张像是作为序言留白封皮,在上面写着的,乃是《昌言》一字。
敢以这种名字命名随笔,倒像是有几分傲气的人才会做出的举动。
然而在方才他和戏志才短暂的交流之中,他表现得倒是有些腼腆的样子。
这种矛盾着实有点意思。
但既然对方没有在乐平就读的意思,想必是家中确实有事限制了他的行动,总不能才见面不久,就将人给强行留在此地。
戏志才想到这里,便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
倒是在他拜访郑玄与荀爽的时候,恰好提到了这个少年的形貌,从一人口中得知,这少年名为仲长统,乃是兖州山阳郡人士,和王粲是同乡。
两人认不认识另说,总之他近来给荀爽和郑玄都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荀爽提到,他才思敏捷,颇精思辨,就是有些想法比较激进而已。
戏志才问:“何为激进?”
荀爽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他不觉得有天命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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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长统觉不觉得有天命一说,或者有没有什么神佛旨意姑且不论,在徐州的笮融反正是觉得自己有的。
作为佛宗的传教人,当他在广陵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拥趸,在这些信徒的簇拥之下变得越来越飘飘然的时候,他大概自己都要被自己编造出的谎言给骗过去了。
他自认自己真是受到了佛祖的委托来拯救蒙昧信徒的,那么他们的钱财交到他的手中,不也正是赎罪的表现吗?
随着几个消息的传来,他这种身为上人的心态与日俱增,甚至越发觉得自己能够取陶谦而代之。
其一就是东郡那头的严白虎旧部不堪孙策部下的围追堵截,选择逃入徐州,直接进入的就是广陵郡,等同于直接投效到了他的手下。
这些亡命之徒的战斗力简直不需多说,让他的直属势力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其一是丹阳郡的祖郎响应了他的号召前来。人都来了,谈合作又有什么难的?
而其三,就是麋竺在之前的拒绝后,终于同意来到广陵,观摩一番此地的浴佛之会。
笮融心中振奋不已。
他必要趁这次机会,将这东海大商的势力攥到自己的手里,好给那陶谦老儿以致命一击!:,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