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接着说道:“黄祖若为豫章太守,刘表和孙策之间的交战便扩展到了扬州境内,可保荆州境内太平,刘表能从中受益。张鲁若为武都太守,益州更可扼守门户,刘焉也能从中受益。”
听到这两人能得利,董卓本还有些不满,却又听贾诩说道:“但此二人得利绝没有相国多。黄祖乃是刘表的臂膀之援,若入扬州与孙策相斗,势必消磨实力,反给相国谋划荆州机会。张鲁若入武都,以乔琰心性,迟早与之相斗,刘焉便被拉入了战局中,替相国作刀——”
“您如今还觉得,这是他们二人得利吗?”
董卓闻言一怔,朗声笑了起来,“不错,是我获利。先生啊,正如你所说,如此一做还有一好处,她乔琰表奏一人,便有两人按照同样的方式被表上来,数量上她也吃亏!”
妙计,当真是妙计!
这就叫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可等到贾诩离开此地,回返到自己的住处,便骂了董卓一句“蠢货”。
他这建议看似是让刘焉、刘表和董卓人人满意,但实际上呢?
武都郡根本不在乔琰的屯田范围内。
在这一片地界上,当地的三姓豪族、原武都郡太守盖勋、被乔琰派往武都的徐庶相互制衡,若再加上一个传教的张鲁,可算是混乱个够本。
徐庶深得程昱真传,这种油锅添水的环境反而更适合他发挥。
而荆州分出黄祖入豫章,真正得利的到底是董卓还是另有其人,只怕还尚未可知。
若再深究下去,这三条从未得到过刘协准允,却被继续执行了下去的奏表,无疑是将汉室的脸面又往地里踩了一脚。
那破坏规则的发起人手持讨伐董卓的大义,所以跟风的两人才是罪魁祸首。
更为讽刺的是,他们还是刘协名义上的亲戚。
所谓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过是以汉室宗亲削弱大汉皇室的威严罢了。
再者说来,乔琰可不会在乎,从此时到董卓覆灭期间,她为此规则所掣肘,是否将不能再发出第二道委任的奏表。
一来她原本就不打算再在此时过度消耗自己的名望。
二来,这封奏请孙策为官的上书,越是独一无二,也就越是显得并州牧对孙坚父子情义深重。
所以最大的得利者,还是乔琰。
贾诩无疑又立了一功。
不过这当卧底怎么就这么难呢……
就差一点,他就要喊董卓岳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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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番暗流涌动的官员委任中,一年之内最为寒冷的时候到了。
扑簌的落雪,让云中长年积雪的山岭,将这层皓白的颜色,朝着山腰山脚的方向扩散了下去。
直到连触目可及的平视之处都已变成了雪色。
对居住在凉州以西那片高原之上的羌人来说,这是最难熬的一段时日。
作为参狼羌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若是按照往年的规矩,迷唐会跟着自己的族人朝着湟中地区而去。
只因凛冬时节,高原之上怒风雪浪作恶,绝不适合人长期生存。
这十几年来不断的降温,更是加剧了这种恶劣环境的影响。
即便迷唐和部落中的其他人一样,到了能自力更生的年纪,就给自己准备起了一件过冬的羊毛衣,要想扛过这样环境下的冬日也很不容易。
湟中不同。
战国时候一度为秦国人俘虏的无弋爰剑,在脱逃后于河湟地带教导羌人效仿汉人耕作,发展壮大起羌人的族群,就是从湟中开始的。
对凉州境内的任何一位羌人来说,要说他们的根源在哪里,必定指向湟中。
湟中的气候也要远比上头的高原适合生存得多。
但今年,在此时把控了陇西、金城,尤其是掌握了湟中的,不再是韩遂这个和他们羌人联合的叛军首领,可以让他们在此地容身,而是一位被称呼为并州牧的汉人将军。
迷唐并没有见过对方,但从零散逃亡而来的羌人口中,她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对方的传闻。
这位并州牧屠高平、屡阿阳、破金城、驻武威,桩桩件件都听来很是可怕。
这些传闻也足以让她在心中勾勒出一个……比起绝大多数羌人领袖还要伟岸威严的形象。
在朝着湟中方向驱赶羊群而去的时候,迷唐心中一直在打着鼓,不知道她们这趟内迁越冬,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