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对乔琰来说却显然是个好事!
被她直接扛出南宫的袁基当即被送往了太医署救治,而弘农王则跟着她亦步亦趋地出了南宫,又飞快地被那些大臣给包围了个严严实实,一边接受着他们的问询,一边也总算是吃上了忍饥挨饿一天多后的第一顿饭。
到了稍晚些的时候乔琰便收到了消息。
袁基所中的那一箭,其实没有那么要命。
但是随后的感染和高热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对他来说却无疑很危险。
按照医者的说法,哪怕他能侥幸从昏迷中醒转又康复过来,大约也会在体力和精力上大打折扣,甚至极有可能在这种大疫横行、天灾频频的年头,因为一个简单的小病就被夺去性命。
“我现在方才觉得,我那剩下的两个儿子虽然材质平庸了些,却总算不像是袁士纪一样,有这等身为世家嫡子便必须去做什么事情的包袱。”马伦在说完了袁基的情况后又说道。
袁懿达与袁仁达并没有跟从他们的父亲参与到这营救弘农王的差事中,而是跟随任红昌躲藏在了何皇后的宫室之内,直到被乔琰的人手给救了出来。
总算也没白费马伦为了救他们而耗费的心力。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乔琰问道。
袁平、袁成、袁逢、袁隗四兄弟,如今剩下还活在世上的嫡系还有袁基、袁遗、袁绍、袁术以及马伦的两个儿子这六个子侄辈,袁绍算是过继给了袁成,也可称嫡。
袁基若死,袁氏的政治资本其实便是剩下的五人瓜分,不过在如今这个凭实力说话的时候,就像袁遗明明是袁绍的堂兄却大多听从他的吩咐一样,年长与年幼显然不是对他们有所区分的依据。
所以作为袁懿达和袁仁达的母亲,马伦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具体占据了多少,尚不好说。
听到乔琰此问,马伦稍沉默了片刻。
袁隗身死于郭汜手中,着实让她意外。
不过大约是因为她这几年间门多处于灵台,也只是觉得有一瞬的恍惚而已,倒也未觉有何难以看开之处。
便开口回道:“先前元卓先生已在德衡的护送下去了你的并州,如今这洛阳还不知道何时能有安生日子,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带着那些助手一道,在你那乐平书院寻个落脚处,你看可好?”
天子权柄式微,那太史令的职务做与不做,已无太大区别。
但她却并不想回到原本那当家主母的身份。
乾象历法、日月交食的自然规律,显然远比那些操持中馈之事让人更有生活的动力。
也正好将她那两个没甚出息的儿子一并带走,免得他们避开了父亲的昏招,却被袁绍袁术等人当成了利用的工具。
孙坚既已抵达洛阳,与他走同一路的袁术虽然行军慢上一些,也已在随后抵达。
马伦以袁隗未亡人的身份和袁术交谈过两句,言谈之间门,凭借她在洛阳漩涡中养出来敏锐政治眼光,她直觉袁术在听闻了京中的变故后有些小算盘。
在袁基与袁隗二人,从某种意义上也可算作是保护先帝遗脉之忠臣的情况下,他的这种想法或许还真有令袁氏受益的可能。
但这种聪明人的博弈游戏,还是别让有些没这个本事的人参与为好。
她说的就是自己那两儿子。
她自己也懒得从中搅和,不如选个合适的依托对象。
她面前的乔琰正是首选。
对马伦此时已并不只是将她引为外援,乔琰心中不免为之惊喜。哪怕有刘洪与马钧在早先一步到了她的手下,也并不能改变,她如今对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官需求极高。
她也需要依托于马伦的统筹管理经验,来完成对并州内部的女官选拔和培养的制度划定。
已过耳顺之年的马伦若是投于并州牧麾下,更能对外传递出一个信号——
要建树属于自己的事业,到什么年纪都不算晚!
不过哪怕抱着这样迫切的想法,乔琰也并没立刻应允于她,而是严肃地问道:“若是早先我可能毫不犹豫地就应允下来了,现在我却得再问你一次,若是我随后便要同袁氏反目,你可还能做出这个选择?”
马伦并未犹豫,也以一贯平稳包容的语调回道:“我姓马,不姓袁。”
所以乔琰的这种选择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影响决定的因素。
而在马伦给出了这个回复后的第二日,酸枣联军迟迟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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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洛阳已经不再是为董卓所掌控的洛阳,而是由并州军和鲁阳联军,连同已经回到自己人身份的北军五校一并戍守的洛阳。
袁绍对于自己的来迟并无什么负罪感,总归他身上也担负了个讨伐董卓的“美名”,算起来还可称为大汉忠臣。
只是让他绝没想到的是,当他刚踏足入城,便有一支长箭疾掠而来,蛮横地自他的鬓边擦过,又从他后方的士卒空隙间门穿过,扎在了远处的地上。
这份只为恐吓威慑而不为杀人的惊人掌控力,让猝不及防面对这一击的袁绍只觉头皮发麻。
这是在洛阳!还是在刚平乱之后的洛阳!
何人竟有这等胆子做出这般箭射世家子弟的行为!
但下一刻他便听到,在他后方,那刚经过的洛阳东城墙上,传来了一阵阵弓弦拉开所发出的声响,哪怕不需回头看去,也不难让他判断出,后方有不知道多少支箭矢正在指向他所在的位置。
这不只是来自一个人的威胁!
而在他的前方,策马而来的乔琰一手揽着长弓,一手把玩着一支未曾射出的箭矢,面色沉沉,似有已不需明言的杀气。
袁绍当即喝道:“乔烨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乔琰冷笑了声,厉声喝问道:“我还想问你是个什么意思!我等约定进攻的时间门是六月十三,不,应该说,因为成皋关险,又与洛阳之间门有一百多里的距离,我让你提前两日开始进攻,这样可以确保抵达洛阳的时间门接近,你倒是告诉我,如今是什么时候。”
袁绍一噎。
今日是六月十八日。
比起他本应该到达的时间门,足足晚了三日!
这已经不是在进军途中出现了什么小意外可以解释的拖延。
袁绍这方也不是只能靠着缓慢的步战行军,若要速至,完全可以骑马。毕竟进攻洛阳的任务,也没被交到袁绍的手中。
没等袁绍对乔琰的质问做出什么解释,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说你方军粮不足?好!我甚至准许你们到了明年的九月再将粮食归还于我,又将军粮从上党郡送到了你的手里。”
“这黄河天险相隔的孟津与小平津二处,我也没要你们任何援助,自己完成了渡河之战,那么我敢问你一句,为何我与孙太守都能及时赶到洛阳,你却不行!”
袁绍:“我……”
“此事还是我来说吧。”
“卢公你不必替这袁本初说话!”乔琰打断了卢植的话,目光依然锁定在袁绍的身上,“卢公又没有做出向我借粮之举,答应得痛快的人,是这袁氏之子!”
袁绍的面皮再厚,此时也不免有种烧红的沸腾感。
他要如何解释这攻克旋门关的过程?
董卓逃亡仓促,根本没来得及在六月十五撤离洛阳之时,将消息送到旋门关的方向。袁绍这一方的联军确实是将旋门关正儿八经地打下来的。
可在成功破关之前那不成功的尝试,正是袁绍与他那借粮同伙一道,继续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理由,以及那胡轸在董卓军中没有太大名气的说法,抢过了指挥权而造成的。
有些说法也没错。
胡轸确实不能算是出名的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