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笑了笑,继续回道:“你应当知道孔融?”
【北海孔文举怎么可能不知道。】
“北海孔融藏匿张俭为之避祸,又有幼年让梨的闲谈,有此事迹多年间传扬,方成名士,其后才有司徒杨赐擢其为掾属的征召。”
“就算是诸葛孔明,他效力于刘玄德之前也先有了个卧龙的名号。”
“汉末有才学之人甚多,当得起名士高人的却要先打个折扣,若不能从中颖脱而出,如何有待价而沽的资本,你说是不是?”
【是……吧?】系统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所谓待价而沽,就得先有这个价。
“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名声要比为国尽忠,为父母报仇而孤身入贼营更有效果呢?”
“你实在是给我选了个好身份的。”
乔琰缓步而行,倘若不靠近到近前来听到她所说的话,大约只会觉得她这闲时漫步说不出的自在。
系统却只觉得这寥寥数字自乔琰的口中说出来,竟是说不出的雷霆万钧。
它一想到自己先前还在为乔琰指导梁仲宁攻破田氏坞堡的连环之策,觉得对方有成为顶尖谋士的希望而大觉得意,现在却觉得,在她真正的想法面前,它还属实是将她给看低了!
她抬眸间露出的冷然之色,分明也的确有刀锋之利。
就是……
系统忍不住感慨道:【梁仲宁真是被你骗的有够惨的!】
谁又会想到,乔琰协助他攻破田氏坞堡之举,并非是为了取信于他,更不是让黄巾军吃饱饭,从而得到谋士点,只是为了有一个与田氏更合适的交谈环境,并借三方黄巾军会合的契机,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甚至在这个达成目的的过程中,她丝毫不在意先前的坞堡之战中,再如何顺利也给双方造成的人员伤亡,始终冷静的表现之下俨然是说不出的冷硬心肠。
“你同情他?”
【那没有那没有!】系统飞快答话道。【我是谋士系统,又不是隔壁的圣母系统。】
在前来这个世界之前,他好歹也是进修过的。
三国时期的交战谋划里,若抱着什么真能通过以理服人和慈悲度人的想法,那还不如趁早退出争斗最好,但凡是交战便不可能毫无人员伤亡。
纵然不必做到如程昱一样,为了给曹操筹措军粮,“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也不必对必要的牺牲有什么心理负累。
若当真如此,系统反倒要担心乔琰会在时局关键之时,难免会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手脚。
现在这个心态反倒正好。
何况倘若她的计划当真能够实现,兖州早日平定下来,田氏也无话可说。
乔琰敏锐地意识到了系统所说的“隔壁”,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就此事问询的好时候,何况系统又问了下一个问题:【可是,你如何确定田氏就会相助于你呢?要知道若非你出手,对方还窝在自家的坞堡之中安享太平。】
“你若这么问,就还是小看了乡党的作用。”乔琰回道。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系统一直表现得很人性化,却到底在言语中露出了些对人情世故的欠缺来。
“你可知道我方才在牢中模仿的是什么人?”并没等到系统发问,她已经自问自答地接了下去做出了解释,“正是原本的乔琰印象中的父亲。”
任城相乔羽。
“很巧合的是,我前两日在田氏的记载中见到,田氏受邀参加东郡太守宴请,与会人员里正有他。”
她将从坞堡中搜出的卷宗一并带回濮阳,经由事实证明并非是个无用功。在这条“太守宴,梁国桥公祖之子与会,有乃父之风,与之相谈乐甚”里,乔琰看到了与田氏拉起统一战线的希望。
若是田洮和乔羽之间不过是寻常的一面之缘,她还未必敢直接打起任城相故交的旗号,只怕还得迂回些来谈,或许会选择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谈判筹码,现在却不必如此麻烦。
“从严格的定义上来说,乡党的定义缘于周制,以五百户为一党,以一万两千五百户为乡,无论是乔氏所在的梁国还是乔羽就任的任城国,和东郡都算不上是乡党,但同为兖州人,天然就有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就是谈话起始的资本了。”
乔琰将这点关联把握得恰到好处。
在方才她与田洮后续谈及的两件事里,体现的就是这一点。
若是她直接就要田洮将田氏或许在濮阳城中还存有的隐藏势力交出,或者是让对方以其他方式倾力相助,田洮或许还要犹豫一番,思考她这个攀关系的举动,是否会是另一种形式的卸磨杀驴。
可她提到的两件事,都是田洮在不进一步损伤自身的情况下可以凭借口舌就达成的。
这便没什么问题了。
第一件事,是从这位田氏家主的口中得知,在濮阳周遭的坞堡内,有哪一处是与田氏的关系不佳,并且易于攻破的。
她很快从田洮的口中得到了高氏这个答案。
甚至堪称是个意外之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汉时任侠之风盛行,田氏与高氏之间的私仇,田洮一度打算雇佣游侠来解决,甚至一度着人勘探了高氏坞堡的布置。
那绘制成的图卷,正在被乔琰带回来的那些卷宗之内。
有了地图便更能对症下药地出击,大约不必再用什么诱敌之策。
当然其中信几分,疑几分,乔琰心中自有盘算。
第二件事,则是典韦。
乔琰问及,典韦是否是与田氏之间有些渊源。
若能多得知些消息,也正好能在她此前盘算的收服保镖大业上多有些把握。
据田洮所说,典韦能为田氏所用,乃是因为他其中一位乡党在早年间在陈留义气杀人,逃亡至东郡后为田氏所收留。
汉末豪强大多有藏匿人口之举,这也不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