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乔琰登基之时,便已是汉雍二朝交接,乃是属于她的时代彻底到来,但在邺城朝廷彻底覆亡之前,这天下到底还会存有几分不同的声音。
汉朝屡次的力挽狂澜,总还会让人留存有什么绝地翻盘的希望,而刘辩的处境,也无疑要比光武帝早年起事之时的局势好上不少。
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不对,若是按照现在的时间,还没有东山再起这个词,就算后世再有谢安,也绝不会是出自于东晋的谢安了。
当乔琰此刻总摄天下之权后,她也绝不会让五胡乱华,永嘉南渡之事发生了。
“令人去将刘辩的尸体下葬了吧。”
在她方才于朝堂之上的话中,她不承认刘辩这个弘农王的身份,只认为她所册封出来的山阳公和安邑公,但当她已经彻底踩灭了大汉的最后火种后,给对方一个体面也无妨。
再不往回收一点,那些还正在等待审判的河北世家子弟,只怕都要以为她是董卓了。
但对于战败的一方来说,河北世家受到的待遇实已不能说是太坏。
早年间便选对了人,任职在她麾下的河北世家代表里——
崔琰早在她为并州牧之时便为并州督邮,以其“有青松之操”的品行来督导并州民众与官吏,随着乔琰成为天子,崔琰一面继续跟随郑玄潜心学问,一面也领了尚书台的官职,作为天子近臣之一。
崔烈在并州养老,其子崔钧则出任了豫州刺史的官职。
田丰本在协助幽州定计作战之事,现如今也能凭借着这份对峙袁绍的战功升迁了。
而此番攻伐邺城的一路上,倒戈够快的中山甄氏同样获得了不少好处。
甄氏早年间可不是依靠商业发家的,甚至若是将其追溯到王莽篡政时期,汉太保甄邯曾官拜大司马,甄丰也曾官拜大司空,只是因东汉建立,才逐渐衰颓了下去,到了甄宓的父亲那一辈,只是做到上蔡令而已,又以早逝之故,无法对甄氏提供何种支持。
但因他们这番极有眼光的投诚,并由甄俨总领中山势力向吕布等人大开明路,令其能及时与赵云等人会合,成功混上了大雍的战车。
甄俨自己成为了下曲阳的一县长官,他那个本当在明年成为袁熙续弦的妹妹则被送往了乐平书院就读,颇有一番能以大雍嫡系官员流程培养的架势。
那么,那些站在袁绍那头的乱臣贼子被以秉公办理的方式处置,能有什么问题呢?
大雍天子御驾亲征,大雍兵马全线入侵,总不能是来招安的吧!
“不过,虽然明白这是去浊取优的必由之路,真要面对这等场面,还是令人不觉有些……唏嘘。”刚赶到冀州的崔烈正好遇上了这第二日开始的河北世家审判论罪之事,开口说道。
算起来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在当年他耗费五百万钱买下三公之中的司徒位置时候,便应当被称为晚节不保,到了如今更是有些心力不济。
好在他比任何人都要幸运的是,他被汉灵帝在当年选作了用于镇压并保护乔琰的人选,也在乔琰出任并州牧之时并未被从并州调离,以至于今日却是凭借着一份早年间的“教导”还能勉强以帝师自居。
时至今日,崔烈当然还不至于有这等昏昧举动,去利用这份交情来给河北世家谋求什么优待,但让分属同宗的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都在此番冀青二州交接里保全下来,总还是无妨的。
二崔多出清流名士,除却他这个一步走错的“铜臭之人”外,举家家风更近乎于陈郡袁氏,其实就算崔烈不亲自来求,这份灾厄也不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毕竟,乔琰何止是承了崔烈的人情,也承了崔寔那份撰写《四民月令》农书的人情。
但崔烈的亲自到来,确实要比这些所谓的官职委任事实,更有一番令河北未曾涉事世家不必惶惶终日的效果。
乔琰朝着崔烈回道:“做出抉择的主动权原本是在他们这里的,也没人逼着他们,袁本初为了拉拢河北世家,不惜杀郭图逢纪以示起决心,可见他们的地位。都说为政以德,既已无德,何必为政!”
崔烈怅然道:“诚如陛下所说,既是咎由自取,必当杀其首脑以儆效尤。事实上,陛下已经留情了。”
要不是乔琰没有将那番刺杀放在台面上来说,就连将其作为对袁绍的斥责都不过是一句带过,河北世家遭到的血洗势必要比今日还要可怕得多。
那可是行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