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一个必死之人该做的举动,让自己成为靶子的同时,也成为联结起各路与孙策不睦势力的枢纽!
杀了朱治——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举动!
别说这吴郡世家觉得,黄射这举动疯狂到令人心惊,就连得到黄祖嘱托照看黄射的苏飞都觉得,这简直不是个正常人能想到的破局之法。
但因黄祖对他的提拔之恩,苏飞还是决定,最后再帮黄射一回,而后就自己往交州逃遁。
他们重新找上了祖郎,以早年间黄祖给黄射留下的一批财物,从祖郎这里又交换到了一支人手,而后开始了对朱治的伏杀行动。
朱治出自豫州沛国,但他的父亲在早年间就搬迁到了扬州的丹阳郡,所以他也可以算是丹阳人士。
在孙策入主扬州后,他就理所当然地驻扎在了此地。
这一次职位调派,他便从丹阳朝着豫章郡赶去。
因黄祖已死,逃亡在外的也只剩了黄射和苏飞这等存在,除了盘踞于郡县间的山越,扬州内部已经基本没有了额外的危险,朱治便想着,大批扈从跟随行动,反而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要进行什么讨伐之举,还不如直接轻车简从上路。
反正,他自己也是个武将出身,哪怕真遇上了什么山匪劫道的情况,料来也不会真造成什么影响,要逃遁出去也不难。
可他又哪里会想到,见到了复仇希望的黄射,在此时早不是曾经那个喜谈文学的青年,而是一条在暗中窥伺的毒蛇。
从丹阳的故鄣县前往豫章,需先至溧阳,而后顺溧水西行进入长江水道,这从故鄣到溧阳的一段路,就是黄射动手的最好时机!
朱治浑然不知其中的危机,在经由此地丘陵的那一刻,他的马蹄之下忽然多出了数道绊马索,将他给直接掀翻在地。
祖郎交给黄射的下属在这等山地的环境中,即便是比之孙策的军队在机动性上还要高出几分,更别说只是朱治的私兵。
在那一片人仰马翻的动静中,黄射在其余几人的掩护之下,将朱治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随后,他在告别了苏飞后毫不犹豫地带人撤入了相邻的吴郡,找上了此地的吴郡四姓。
这一番行动,被他没有做出任何隐瞒地告知了在场的几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朱公终于从被黄射这番离奇举动所带来的震慑之中回过了神来,开口问道。
他不信黄射此人不知道,他眼下做出的这番举动就算真能暂时得到他们的支持,也最多就是一把他们手中可以利用的快刀,迟早也会被他们给丢弃甚至灭口的,可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这才是让人最觉得他可怕的地方!
黄射的眸光动了动,回道:“一个不要命的人,会成为你们最合用的破局利器,但这把利器还需要经由过一番打磨——”
“他需要你们的态度,让他能将山越势力拉入结盟的队伍,也需要你们再替他找一些人,比如说,当年被孙策所杀的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
这两点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算难,甚至就算要让这个联络山越的举动有意避开孙策的耳目也不难。
而黄射已接着说了下去:“子报父仇,臣报君仇,都为天经地义之举,请诸位长者成全于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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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子报父仇”几乎是在同时从另外一个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孙策看着面前身披孝服的少年,面色沉沉。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上下,惨白的面色上透着一股执拗之气。
他又朝着孙策说了一遍:“请将军成全我报父仇之心。”
这少年本名为施然,但因朱治无子,在三十多岁的年纪上,将自己姐姐的儿子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他便从施然改名作了朱然,至今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了。
对他来说,朱治和他的父亲没有任何一点区别。
也正是因为朱治效力于孙坚孙策父子的缘故,朱然才能因为年龄条件符合,成为了与他同年出生的孙权的伴读。
按说这养父出任豫章太守,在孙策麾下升迁,他和孙权在进学之时交情日笃,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都是让他们的处境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为何会忽然遭逢这样的变故!
丹阳郡中的那出刺杀行动,在事情发生后的不久就被过路之人发觉,上报到了县衙。
朱治在丹阳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上官,却忽然横死,连头颅也失踪不见,甚至是死在了上任豫章太守的路上,何止是对孙策的挑衅,也是对乔琰的挑衅!
故鄣县的县官根本不敢耽搁,直接就将消息送到了孙策这里,连带着也将消息告知了朱治的家人。
“将军,我不相信父亲是死于山中匪寇之手,”朱然强忍着哽咽的语气说道,“中平年间,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的观鹄之乱,我父亲便已在文台将军麾下担任司马,征讨之中履立战功,被表举为都尉。”
“光熹年间讨伐董卓之战,文台将军进攻洛阳,仅次于乐平侯破城而入,也有我父亲从中参战协助,又被嘉奖为督军校尉,得以独领一军。”
“自将军统领扬州以来,除山越盘踞外,绝无一方匪寇有此等胆魄对我父亲下此毒手,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本事!”
他跪了下来,伏地说道:“请将军准允我早日加入行伍,随同诸位叔伯一道剿灭丹阳乱贼,为我父报仇!”
“义封啊,你……”
孙策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孩子,在对方斩钉截铁的语气里,就差没有直接说出,若是孙策不答应这个条件,那他就直接跪地不起。
可他的年纪确实还太小了。
他比乐平书院那些出来试炼的孩子还要年少,若是他再出了什么事,孙策要如何与朱治交代?
他并非不知朱然所说种种,尤其是被他提到的那些往事。
这段过往升迁经历被重新在孙策的面前提及,让他本就因听闻朱治死讯积聚了怒火的心中烧得几乎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