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我家奶奶心眼儿多,早早地将那丫头给收买了,原是为的在老太太跟前能探听些消息,真要再遇上什么类似上回算计姑父那样的事儿也好早有准备,谁曾想却竟是意外收获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呢?”
思及此,贾琏仍不禁悲从中来,哭道:“我是千算万算怎么也不曾算到,原来不是什么二太太更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我的亲祖母啊!我的亲祖母想叫我断子绝孙啊!”
林如海也被这消息给狠狠震惊住了,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反应。
就听贾琏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天抢地,“早就知晓她偏疼宝玉,侄儿我虽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可到底也年长宝玉那么多岁数,也就不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了,却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偏心偏到了这个份儿上。”
“荣国府原就是属于咱们大房的,这些年来因着她的缘故一直叫二房住着荣禧堂,咱们大房反倒是憋屈地缩在一角……这倒也罢了,全当是哄老太太高兴也不值当什么,可如今她竟是得寸进尺,连这爵位都想拿给二房,甚至为此不惜叫我断子绝孙……这得是多狠的心肠啊?谁家能有这样的祖母?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顿了顿,就着衣裳擤了把鼻涕又接着抽噎道:“今儿是为了好叫宝玉顺理成章接手荣国府而算计我的儿子,他日会不会又想着我杵在中间太碍事了,索性早早地将我也送去归西好叫她的宝贝凤凰蛋早日继承荣国府呢?我是不愿将我那亲祖母想得这样阴狠,可事实摆在眼前,叫我如何还能自欺欺人啊?”
林如海瞧着那皱巴巴的衣服上的黏液,不禁有些嫌弃地缩了缩腿脚。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贾琏压根儿就不曾发觉,接着哽咽道:“姑父您是不知晓,自打知晓这事儿后侄儿是整天整夜寝食难安啊,就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刀子呢,随时能落下来要了咱们父子的小命儿……我媳妇挺着大肚子呢也是跟着一天天的如坐针毡,整个人都焦虑暴躁得不像样,再这样下去可就别等人家来害咱们了,咱们早晚都能将自己折磨死。”
“我这思来想去觉得这么着也实在不是个事儿,好歹日子还得过下去啊……老太太到底是我的亲祖母,是荣国府的老祖宗,咱们做小辈的招惹不起,更别想着报复什么了……既是惹不起那还能躲不起吗?我就想着……实在不行我就带着我媳妇搬出去住罢……”
“怎么?老太太不同意?”林如海问道。
贾琏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还没敢提,怕老太太察觉到什么,到时候就更加难办了……侄儿愚钝,父亲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糊涂人,将咱们一家几口绑在一块儿那脑子也比不上姑父一个的,是以侄儿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来求姑父帮忙出个主意,救咱们父子一命罢。”
“行了,你先起来罢,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去将你的脸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说着便叫小厮进来带着他下去了。
贾琏倒也乖得跟那小猫崽子似的,姑父说什么就听什么,二话不说顺着小厮的搀扶就爬了起来,谁想跪坐在地上太久,这双腿麻了一时之间没站得稳,结果整个人又“啪叽”一下栽下去摔了个五体投地。
那眼眶红肿又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混合物,再加上这般狼狈姿势……真真是没眼看。
林如海无语地捂了眼,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半晌,忽而发出一声叹息。
老太太的狠毒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与他记忆中发妻嘴里所念叨的那位慈爱的老太太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知发妻若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切究竟是会作何感想,想来也难免会感到惊愕痛苦失望吧?
“侄儿丢丑了……”重新变得整洁的贾琏又回到了书房里,低垂着头显得有些丧气,脸上还带着些许不自在的红。
“坐罢。”林如海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淡淡说道:“你的担忧是人之常情,可你父亲是荣国府袭爵之人,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要想搬出去也不是没可能,除非你放弃继承荣国府。”
这一点贾琏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才这般为难纠结呢。
一方面怕继续留在府里早晚有一天自己和儿子的小命不保,一方面又不甘心放弃荣国府的继承权。
犹豫片刻,贾琏一咬牙恨恨道:“这荣国府本就是属于咱们大房的,我若是放弃一走了之,岂不刚好如了老太太的愿?她为了她的宝贝凤凰蛋那样算计我们,叫我怎能甘心将荣国府拱手相让?”
“说到底还是鱼与熊掌意欲兼得。”林如海一语道破了他的那点儿小心思,捧起茶碗呷了一口,接着说道:“既然你不能搬出去,那何不将二房给分出去?按理来说老国公走了之后你父亲继承了荣国府,这个家其实就可以分了,只不过老太太还活着,她坚持咬死不肯分便分不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