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卡维挺得笔直的脊背和打理得薄而碎的金发。他微垂着头,发尾不安分地翘起,折射着一束从斜面射来的照明用的舞台光。
卡维的灵魂中栖居着浪漫、艺术与感性,他对于自己醉心的建筑事业有着曾被主流视为异类的理想与坚持。
虽然从表面上看,他是我们这圈人中最积极最阳光的那一个,事实上,他无时不刻都在饱受现实与理想相矛盾之苦。
“还记得吗,很久以前我们还在教令院读书的时候,你陪我去奥摩斯港送别母亲。”卡维轻声说,“你曾问过我,我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段我曾极力在卡维面前规避的往事,此刻却经由他自己之口被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当然记得。”我说。
卡维合上钢琴盖,转身看向我,唇边扬起笑容。
“理想什么的,已经实现了哦。”顿了顿,他补充一句,“托你的福。”
卡维正经的语气让我没来由地脸颊一热。
因为他又说: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安妮塔。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举着刊登了自己论文的期刊杂志在酒桌上跟熟人显摆的小姑娘,然而,卡维这句纯粹且直白的夸赞却让我找回了彼时的心境。
忆起那一年,卡维的额发被奥摩斯港咸湿的海风吹得凌乱。他目送那艘开往枫丹的客船消失在海天一线间,垂下眼,下颌线紧紧崩起。
“我的理想么……”卡维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尔后抿了抿唇,笑道,“不好意思,这是秘密。毕竟不说出口的理想才更像理想嘛。”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听完这话的我对着他的耳朵毫不留情地揪了一把,之后也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