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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可以了。”

他保持着那种无奈的笑,目光柔和地笼罩在她身上:“小青木不是这种类型的人,不用特别勉强自己去考虑这些事也可以。”

说来也是奇怪,在话说开之前无论如何都无法坦率,到了现在却能宽容到底。都说爱意能将滤镜加厚到三千米,任何瑕疵在恋爱中人眼里也不过是可以包容的小小怪癖。干脆利落的拒绝是专一,不打招呼的回避是体谅,连此刻茫然无措的神情都显得干净而可爱,感情早已沦陷,唯剩理性还在苦苦支持,及川抬脚朝她走去——她没有后退,这是个好迹象。他对自己确认道。

“是我提出的时机不对。”

以退为进。

这一招及川小学时就使用得纯熟,往往在岩泉暴走边缘时刻作为杀手锏而富有奇效,可惜到了中学后就随着使用频率的增长而被逐渐免疫,但在装可怜激发女孩子母性的方向又延展出了新的功用。如果只是装傻充愣和撒娇卖乖就能换来更融洽的关系,那何乐而不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交换等式在他的人际圈中无往不利,直到在青木风见身上踢到铁板。

其实也不是不能放下身段,也不是不能说些让她开心的话,只是向来高昂的头颅陡然遇到想要停留的风景,高傲的自尊心本能中不允许自己轻易地低下头去。说到底遇到恋爱谁都单纯,坐拥半个校园人气的校园王子和普通的高中男生也没有两样,如同雄鸟振翅一般从生物圈延续至个体的基因本能在身体中叫嚣——

——在你面前,我还是想稍微耍个帅的啊。

“——所以,接下来的事,也交给我处理就好。”

他停在她眼前。

福兮祸倚,三年的无烟战争换来了她在他面前的不懂退避,无论是多么近的接触距离。及川微微笑着,将手里还未拆封的饮料罐贴在她的侧脸上:“反正交给你,也只会冷暴力处理对吧?”调侃般的语气。

自动贩卖机保温,隔着一层纸盒仍能感到的温热让她惊了一惊,紧跟着就看清了那双棕色瞳孔中的促狭,仿佛告白被拒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并不伤筋动骨的玩笑。过于轻松的氛围和脸侧饮料罐传来的甘甜香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也许顺着他的步调走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比起她来说,及川显然更擅长处理眼下的情况。

只是。

“……如果岩泉前辈在这里的话。”她努力在这种空气中保持清醒,“会揍及川前辈吧。”

岩泉一,刹车闸,及川彻脑神经上最后的理智区域,随便怎么称呼都好,但她确实已经养成了从岩泉的举动中推断及川反应真假的习惯——真的是冷嘲热讽,假的就暴力纠正,岩泉为数不多的国文词汇量只有在对上及川时才会发挥惊人的创造力——而刚刚这个,她想,大约值一记飞踢。

无论用多么高明的手段去掩饰,伤口不会自愈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青木抬起眼来,对上那双故作轻松的瞳孔,及川的视线一向澄澈,有种孩童般无辜的气息,在女性面前就更为尤甚,仿佛这是他最得心应手的保护膜。但,“不管怎么隐藏,我想最后受伤的只有及川前辈。”她边观察边说,“我喜欢侑君,如果摊开来讲会让及川前辈比较容易接受的话,要我说清楚也可以。我喜欢侑君,虽然他幼稚冲动还蛮不讲理,但我不会做背叛他的事情。”

声如清泉,浇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也是立场分明不留余地,空气中残留的甜蜜错觉一扫而空,那双琥珀一样的瞳孔中明暗交杂——他现在看起来终于有几分真实了。

“嗯,我知道。”

他说,用极为克制的动作蹭了蹭她的脸颊,纸盒温热,足以让他放纵地想象那是代替他双手的工具:“小青木不是那种轻浮的孩子。”比起轻浮不如说过度认真,“就算是现在脑子里肯定也在想着比赛责任之类的事情吧?安心,我会处理好的。”

语调中多少纵容和安抚,粘稠得像刚被煮沸的巧克力糖浆。青木隐隐地又嗅到了那种过分甜蜜的气息——及川总能找到暧昧和诚恳中绝妙的平衡点,真心假意,着实混乱。但在她能够辨清之前,他就已经直起身子,放下手来,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纸盒不知何时在她的肩颈处立得安稳,像个恶作剧般的赠礼。

“牛奶可以助眠。”及川微笑,只要不含情绪时他总是笑得很漂亮,“明天有比赛的不止我吧?——晚安。”

一夜无梦。

及川彻说到做到,叫她安心就真的再没出什么状况,第二天一早就是面色如常的男排主力二传,甚至还有空在热身的时候对牛岛明褒暗贬几个来回——虽然以后者的神情来看算是一拳打到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