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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突然一顿,又扭头回去看后半场扎堆收拾东西的男排球员,那张向来什么都不想的脸上难得一见地浮现出了些许苦恼的神色,画面像极了试图开始思考的直立猿。青木隔着几米都能听到他大脑超速运转发出的蜂鸣,为了避免日本排坛的明日之星陨落于此,她不得不开口打断:“请问怎么了吗?”

“啊——我是在想,”木兔一脸严肃,似乎当真面临着什么生死攸关的抉择,“这到底算不算和你私下接触?”

“……?”

她脸上的疑问写得明明白白,连木兔解读起来都毫不费力:“昨天晚上的事啦,”他耸耸肩,“宫那家伙在男生宿舍说谁再敢私下和你接触就等着被他找麻烦——说到这个,”

他用右拳击进左掌心里,一脸恍然地笑起来。

“今天还没机会说,”脑回沟永不转弯的前辈笑得见牙不见眼,“——总之恭喜你们顺利交往啦!”

“——???”

“……所以。”

半个小时后青木终于在操场边缘逮到某个四处散播谣言的金毛。许是盛夏正午的阳光太过毒辣,连素来不把紫外线当回事的运动少年也大多数躲在阴凉的地方,而她要找的人更是个中翘楚,不仅人瘫痪在树荫之下宛如一整块融化的史莱姆,嘴里还叼着半截冰棍,木制的把手部分悬在空中,随着他牙齿的动作一上一下。

青木二话不说,走过去半蹲下身,直接把冰棍从他嘴里拽出来,澈蓝的眼瞳微微眯起:“——我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宫君。”

如果视线有温度,此刻的宫侑大约已经被封入冷藏库畅享炎炎夏日里难得的冻人待遇,但现实人力有限,青木最大功率的冷漠视线也刺不穿宫侑刀枪不入厚如城墙拐弯角的脸皮。金发的男生笑得开怀,让人只能怀疑他的大脑也许已经在均温三十三度的天气里进行了完全的高温降解。

“呀,”他说,“今天还是这么可爱呢小风见。”

“回答问题。”青木不为所动——这种针对长相的赞扬对她来说已经在过去的十五年人生里构建起了完备免疫体系,她伸出空闲的手敲了一下地面上人的头,“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你交往了。”

“好——过——分——”

和一贯的嚣张态度判若两人,宫侑在千分之一秒内换上了假哭的委屈脸:“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想对我始乱终弃了吗小风——”

“小风是谁,不要越叫越亲密。还有我们从来就没、”

后半句话就在唇上一闪而过的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中消弭于无形,柠檬雪糕的香气由远至近,最终停留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弥漫在呼吸可闻的空气里,最终连唇齿间都沾染上相似的气息,

“小风就是小风嘛。”他微笑,抬手扣住她举着雪糕的手腕,稍微用力将腕骨攥在掌心,“——而且,我抓到的,当然就是我的。”

“……”

青木安静地垂下眼,去看被他攥住的小臂,这样的力道倒还不足以使她动弹不得,只是多少有些被桎梏的感觉,叫人无端在意。夏日高温,许久未动的冰棍外皮上凝聚了一层薄薄的水珠,略微晃动就顺着木制的把手一路滑下,距离雪糕本体最近的指尖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最终连同那些甜腻的汁水一起,浸入了掌心。

——它或许不足以阻挡烈日,但总还算个解暑的工具。

她终究叹了口气。

“……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突然凑上来对心脏不好。”她站起来,顺手将半融的雪糕扔进垃圾桶,犹豫片刻,还是补上了称呼,“——侑君。”

他们从那天开始了正式的交往,没两天青木就发现有个同在青训营的男友好处显而易见。宫侑的关西第一二传之称绝非浪得虚名,无论是技术还是个人见解都有其值得琢磨的独到之处,唯一的区别就是交往前他是时不时前来打击一圈的毒舌教练,交往后他就变成了十项全能任劳任怨的陪练男友。青训营不比中学社团,为世界联赛作准备的地方向来是实力至上,当然也就少了许多前后辈等级抑或男女大防之类的无聊制度,即是宫侑三天两头光明正大来女排串场,主教练也就是旁观两眼权当一切正常,倒是那天要将青木换下首发的事情在这阵全神贯注的练习中随风而去,仿佛从来就没被人提起过。

但青木却也无法因此松一口气。

能站在表演赛的舞台上也不过是条勉强靠前的起跑线。u-17选拔的表演赛是男女各一场,总计四支队,看这一期的情况想也知道女排的另一队首发二传会落在谁身上。石川说是和她平分秋色两可之间,只是到底有着更为稳定的身体情况,青木不知道这一期的u-17打算召集几个备选二传,但若要万中无失,唯一的解法就是变得更强,强到独一无二不可替代,连天生的缺陷都能被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