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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也觉得自己讲得太过模糊,她补充说明:“像是木兔前辈和牛岛前辈,那种一定会陪你走在职业道路上的人,对宫君来说不够吗?”

石川悲惨的恋爱经历中最引人质疑的无非这一点。与其说宫侑是在身边人的退却中愈发孤独,不如说他挑选对象的范围就过于集中,如果将备选范围扩大,那么不光是石川或者她,连同宫治都未必不能找到替代品,天才选手年年有,事实上——她想——明年宫侑就必定会遇到一个。

但宫侑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千年难遇的傻子,还掺了点“我到底是怎么看上这种傻子的”的质疑:“我看上去像是对谁都行的那种人吗?”

世上职业选手千千万,但走在竞技之路上的人又有几个有幸说一句并不孤单。只是宫侑的选择标准太过跳跃,叫人着实一头雾水,青木沉默一秒,困惑地发问:“那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其实这个猜测自己也觉得不靠谱,毕竟以石川让的素颜硬抗紫外线的倔强着实从外貌上没法和她找到共同点,果不其然宫侑毫不含蓄地翻了个白眼,将一张难得的俊脸破坏得乱七八糟。

“谁知道,”他啧着舌说,“你要问我排球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我也不知道,问我为什么在那么多有救的人里挑中你们三个无可救药的,我也不清楚。我喜欢就喜欢了,这玩意,”

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语气随意。

“——你要就拿去。”

这态度过于坦荡,饶是青木风见在告白上阅人无数也不由得震撼两秒,一时失语。待两秒后心跳归位,她依然是习惯了将感情抽茧剥丝,从头理顺提炼到纯粹:“宫君这到底是对什么的告白?二传手?还是女朋友?”

宫侑安静地看着她,安静这个词似乎和他不太搭调,但此刻却也没有其他更为贴切的形容词,灰色瞳孔倒影进澈蓝的眸子里,像是无垠天际的几抹流云。

“这要问你。”

他似乎忽然心情又好了些,用唱歌般的声音问道。

“这要问你呀,小风见。”

他说。

“——你希望我怎么看待你,二传手,还是漂亮女孩?”

对于这种问题,最为狡猾的回答应当是两个都要。青木风见的爱美之心有目共睹,作为一个坚持在集训营里早起晚睡打理造型,半夜八点训练完毕还要给自己补个妆才出门离校的女子中学生,她似乎也从来没觉得这两个身份中间有什么冲突,但宫侑问的明显并不止于同时成立这么简单。

就如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即使是看似重要性相等的天平两端也总能分出那细小的歪斜倾向,青训营的正规训练时长不算自我练习都有八个小时以上,落实到具体时间分配表,总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八个小时留给她关注美妆和时尚。将青春奉献给排球这句话在青训营的球员身上绝对不算夸张,或者不如说,如果哪天真的有人坠入爱河,那爱你如同爱排球估计已经是对这段感情的最高赞扬。

从这层意义上,宫侑给出的选项未免过于沉重了。

青木下意识地放缓了回答的时机,这也许也是多思多虑的后遗症之一,但在这种事上鲁莽前行也没有意义。或者说比起在这场开始得莫名其妙的感情关系上冒然前进,倒不如把精力分去更正过分保守的球风更有意义,整个青训营的存在意义都是末尾u-17主教练前来参观的表演赛,而出场名单的争夺显然又是一场恶战。

至少她能肯定,光凭一味的谨慎对敌,绝对打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

但如果球风是那么容易更改的东西,世上就不会存在磨合不好的队伍。将球打得更为洒脱总需要一个更为平稳的心境,青木努力回想着北川第一时代的领队心态,千回百转却只记得当时对队伍说一不二的统治力带来的莫名信心,彼时她正处于上升期,所有难题都不过是在摘取胜利果实道路上的趣味关卡,而她知道她总会找到方法解决,然后带着队伍昂首挺胸地前进。

这样的心态显然不适用于青训营,且不说这里到底有多少攻手对她真心认可,光是她本人的心态就不如从前。回忆说来虚无缥缈,却到底在脑海中根深蒂固,时间也抹不去那个万众瞩目的体育馆中全神贯注传出的最后一球后席卷全身的无力,扣球的声音和遍布视野的黑暗一拥而上吞没意识,那一瞬的恐慌最终化为了如今每一个传球每一个转身后紧急插入脑内的时时提醒,提醒她没有资格放纵,没有底气激进。

宫侑说她不过是害怕,倒也不无道理。

虽然他应当不知内情,但敏锐应该算二传需要的天赋之一,好在他对天赋的滥用也就到此为止,那天的谈话后他再也没提起过这个话题。男女排合训的项目不多,平日路过场边也只会捡起她漏掉的排球隔空抛回去,却到底没再对那因变更风格而愈发僵硬的动作发表什么私人评价——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他身边总是成群结队所以无暇顾及,除了男排那边某个成天呆着口罩的主攻手以外,似乎就没有他搭不上话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