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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支持大家说侑对女朋友没有那么在意,但若要说爱的本质,”她对着放出备胎宣言的队友下了结论,“他其实比我们都更加靠近。”

这句话的正确性在半个月后就得到了验证,以一种她从没想过的方式。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类,对于宫侑来说在重要性上还能和排球并驾齐驱,那必定是他的双生兄弟,感情好的时候宛如两人一体如胶似漆,吵起架来自然也就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石川是接了野狐中学男排队长的电话才在这场兄弟战争结束后匆匆赶到,刚一进门就看见这对向来靠脸在女生群体中打出名声的双生子个顶个地鼻青脸肿,仿佛被时速九十公里的排球反复砸头。

好在虽然两人都让人怀疑是否破相,但半个月的交往还是让石川敏锐地辨认出了自家男友到底是哪一个,遂直接在猪头一号的跟前蹲下。体育社团出身随身携带跌打药剂,这种不伤筋动骨的皮外伤凭她自己就能搞定,但众所周知伤口的狰狞程度和伤势的严重程度某种程度上并不成正比,宫侑在她的酒精棉球下嘶嘶地抽着凉气,惨烈的俊脸让她不得不出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造成如此手足相残的惨剧。

“哦,其实没什么,”回答她问题的野狐中队长看起来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就是治他拒绝天天吃营养餐而已。”

“……啊?”

饶是石川能言会道有话直说,这一刻大脑里也只有一个单音:“啊?”

这种叫人哭笑不得的回答甚至无法从逻辑上自圆其说,因为弟弟拒绝每天吃社团配给的营养餐就痛下杀手把他打破相的全世界也就宫侑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其后深意也无人细思,可能到了很久以后在宫家餐桌上被父母提起时也不过是兄弟俩小时顽皮的佐证,但说到底有些变化只有同龄人能够体会,长辈不会知道从某一天起他们在球场上的差异不再止于队内位置,不会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的宇宙朝外部拓展了联系,宫侑的电波连接着排球,而宫治的电波分明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于是一个寒假后他们升上国三,石川就目瞪口呆地看见男友顶着金发从东京归来。

“本来是一时兴起。”宫侑解释得随意,“后来感觉还不错——我喜欢金色。”

这告解来得全无道理,从小到大他似乎除了排球外还没宣称过喜欢什么,再按他恋上什么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尿性,这头金毛怕是要和排球一起跟着他走进坟墓里。这时的石川还未能预见几年之后宫侑一头扎进职业队伍的深坑,选择队伍的代表色同样黄澄澄得叫人心惊,他似乎喜欢什么就要将其贯彻到底,不加掩饰的态度迅速被恋爱中的女生雷达瞧出端倪。

青木风见这个名字出现在她耳边时就带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在宫侑和宫治常年的嘴仗中第一次出现了第三个名字——当然这也许并不是什么殊荣,毕竟这俩兄弟在辱骂彼此的方向上向来充满创意,宫侑说好的宫治就势必会找出缺点将其踩进尘土,反之宫治认可的宫侑就必然翻着白眼说你的品味简直清奇。只是这种惯例却在这个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女生身上踢到了铁板,因为宫治根本不认识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关东二传。

但宫侑的态度却咄咄逼人理直气壮,他拍着桌子说比起在球场上偷懒的攻手来说能配合强人所难的传球的小风见才更和二传的心意。这句话里有几分是在口是心非的借机贬低不好说,这对兄弟间的互相激将也不算罕见,但或许是突然出现的陌生名字叫回了宫治的理智,他终于从上脑的愤怒中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拎着他领子的宫侑,开口的声音意外的冷静。

“所以侑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要抱着排球活下去。”

后来想想这一句话预示了未来的多少东西,只是当时的石川并未在意,她翻着当期发表的排球月刊,上面占了一整版的金发女生隔着纸张都是令人心动的好看。

——哦。

她想。

——原来如此。

是她自己曾说过宫侑比宫治专情,也是她振振有词地捋清兄弟俩爱人的能力,结果到头来都成了压死自己的证据。也许是恋爱中的女生都缺乏安全感,又也许是宫侑的态度始终让人怀疑女朋友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数件累计后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交往来的唯一一次争吵,争吵的中心对象甚至不曾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甚至本人都可能不曾在意。

听到这里青木忍不住从膝盖里把逃避现实的脑袋拔出来。到底有点尴尬,她确实未曾想过石川和宫侑的分手和她还可能有关系,只是仔细回忆也并非不算全无线索,从东京集训中刻意托高的传球到全国大赛莫名其妙的联络,世界不以她的生活为轴心进行运转,有发生在其他角落的故事也无可厚非,所以到底也只能说出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