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者大约以为声音隔着近十米的距离传不过来,青木也懒得转头去戳破这层窗户纸。一上午的跑动量对她而言并非易事,索性端着水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任君观赏,直到岩泉出声招呼才装作刚注意到的样子转过头去,打眼便看见了五六个高矮不一男子高中生,如出一辙的自搭t恤配校服运动裤,在某种混乱不堪中出奇的整齐划一。
那是未来的青叶城西。
——那么,北川第一呢?
和大多数游离在社团边缘的一年级生不同,毕业生的社团活动自周一开始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了战国时代。北川第一男女排体育馆灯火通明,特殊时期彻底开放宵禁,社团钥匙就挂在体育馆大门门口,早到晚走的签到表从空白到再也写不下一个名字,连向来以三不管著称的男排部长远别都在签到表上出没了若干次,青木把整理完的表格交到办公室,心下突兀地就产生了那么几分紧绷感。
“迄今为止都是前辈带我们去比赛的,”小早川在预选会议上做动员发言道,“一年级时的全国也是,二年级时的县大赛也是,只有这一次能走哪里,全都看我们自己。”
以这句发言为分界点,所有首发预选球员紧急暂停手上一切社内杂务,以排列组合的方式在体育馆轮流组队,不少人一度觉得自己做梦都在背战术手势。如此密集的接触下球员之间不可避免的被强行产生交集。即使树原不提,作为场上选手也会对自己的队友有所评价,犹如典型便是青木风见和现任二年级的备选二传在练习赛中的受队友欢迎程度对比,可以参考前者完全成碾压阵势的比赛记录为例。
这般辉煌的成果连树原都不得不提前把青木找来,试图谈心。
“你的比赛状态,”他用笔盖划过手上的记录册,着重在青木的成绩上打了个圈,“会不会进入得太快了?”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赛前兴奋是个很玄妙的状态,并非说进入状态的选手实力会在这一时期有所飞跃,而是在个人实力分明没有极大长进的情况下,己方胜率却在稳步上升。这种状态在赛后分析时往往会被归结于战术意识和天生球感,但对于选手本人来说,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介于浅川和深海之间的天差地别。
青木风见在比赛上一向以慢热闻名,一二年级时整个队伍等她一人找到比赛节奏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而这一次的地区预选开赛前她便好像已经火力全开,让人不得不担忧到了强手如云的比赛后期是否反而会衰退回去。
于是青木本人抱着球想了想,转头去了二年级教室。
三年级的美人前辈亲自下凡自然不同凡响。青木在影山教室门口站了站,还没找到能帮忙叫人的劳动力,就看见同班同属排球部的影山和金田一一起被打包送了出来,动作之迅速反应之敏捷堪比追逐流行的连锁超市,上架货物物美价廉,买一送一,还包售后。
而糊里糊涂被驱逐出教室的影山一脸茫然。
“我的状态?”他重复一遍,用力回忆了一会,“……没什么特别的。”
青木也没指望一击就中,只是比起她来说,影山的临场经验更多,对应起来也总会更自如点:“我是第一次在这种周期上出现变动。影山君以前没有过吗?比赛前感觉特别好的时候。”
问完了才想起旁边还戳着个金田一,她尴尬地补了半句。
“还有……金田一君也是。”
金田一干干地咧了咧嘴,用一种宛如听天书般的态度听这两人对话。虽说有了困扰找人商谈是件常见的事,但在他有限的十多年生命里,着实找不出其他嫌弃自己赛前状态过好的特例,好在这本也不是个需要他回答的问题,在他张嘴之前,影山已经重新把话题接了回去。
“以前倒是有过。”
影山思索着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发生的那一丝波澜,他把目光放在身前空气中的某个点,声音前所未有地沉了下去:“……身体比平时更好操控的时候,或者说,视线比平时更清楚的时候。”
他很少用这种复杂的长句,青木听着不由得绷紧了脊背。
“那么,这是能人为延长的吗?”
她问,声音漂浮在空气里,有些游移不定。
影山就忽然看了她一眼。
那双看过来的灰蓝色眼睛似乎从来就不知何为距离感,扫过来时就蛮不讲理地横冲直撞到看得清晰为止,一年以前曾有及川彻被这种目光盯到神经衰弱,一年以后轮到青木风见头上,就变成了从脊椎末端忽然窜上的寒意。
“——不知道。”影山飞雄用那双眼睛看着她,同时认真地回答,“青木前辈自己的身体,应该自己才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