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挚见她歪缠不过,只得点头道:“医者以救人为天职,那我就过去看看,只是休要耽误我回宫时间。”
那妇人满脸欢喜,亲自扶了女医挚登上马车,不料女医挚方登上马车,便觉得后脑如被物击,顿时人事不醒。
那妇人对着驭者点头:“甚好。”左右一看,见此时左右无人,忙道:“速走。”
那驭者点头,随手将女医挚的药筐抛在草丛中,便驾车急忙远去。
女医挚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醒来。一醒来只觉得满眼漆黑,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当下唬得魂飞魄散,连忙扯了嗓子喊:“可有人在——这是何处——”
她叫了半天,却是无人应答,声音只回荡在四壁,直叫得嗓子都干了,也无人理会。此时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已经超过了她对黑暗的恐惧。当下忙站起来,伸着双手,在黑暗中一步步往前走,一寸寸地摸着。
好不容易摸到了墙壁,却似是一面土墙,她沿着土墙又一寸寸地摸过来,却发现这土墙似不是四壁见方,倒似有些方不方,圆不圆的,她摸了半天,也摸不着四堵墙的明显弯角处,且无门无窗,十分奇怪。
她蹲下来,摸了摸地面,亦是泥土地,略有潮感,且有些凹凸不平,她沿着墙边再摸着,似乎这墙面也有些奇怪,中间凹,顶上聚拢,倒似一处洞穴似的。
她抽了抽鼻子,细细闻着这里的气息,她本是行医之人,许多药物一闻便能闻现来,此时气息中似带着一些酸腐气息,再联想到墙面地面,女医挚暗忖,自己莫不是被关进一处地窖里去了?
她想到方才昏迷前,那个纠缠不休的求医妇人,如今想来,破绽处处。可是,她一个无钱无势的普通女医,又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人下这么大的本钱来绑架她。
除非,要针对的不是她,而是……芈八子。
女医挚的心顿时抽紧了,她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从王后芈姝开始要她去照顾芈月养胎开始,她就开始害怕这件事,她害怕某一天王后会忽然单独召见她,如楚威后一般,给她一个无法拒绝,但又不能完成的伤天害理的任务。若干年前,她就接受过这样一件任务。
那时候她还年轻,还胆怯,她害怕权力和死亡,她不得已应允了,她甚至已经起了害人的心思,然而少司命庇佑了她,让她没有犯下天谴的罪过。
凭心而论,在芈姝和芈月之间,她是站在芈月这边的。因为这些年来,她亲眼目睹那个孩子如何在跌跌撞撞之下艰难地活下来,如何努力保护和关爱所有的亲人,她亦是听说过向氏的悲惨遭遇,亦是听说过楚威后手里一桩又一桩的人命。???
虽然向氏和楚威后的身份天差地别,虽然楚威后也曾给过她的家里,给过她的儿子以富贵的机会,但是在她的心里,抵不过楚威后的罪恶和向氏的悲剧,给她的心以区别对待的原因。
她已经对不起那个孩子,她不能再对她的孩子伸出罪恶之手。
她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几个月,也没有听到她最害怕的事,她以为此事就可以这么过去了,也许这一个王后毕竟还年轻,毕竟还单纯,不象她母亲那样恶毒凶残。
如今,呆在这一团漆黑之中,她才知道,她放心地太早了。她们要动手,并不一定需要让她下手,但是,却无法避开她下手。今日她们终于出手了,那么……
想到这里,女医挚的心一紧,难道她们准备要对芈八子下手了吗?
此时,深夜,禁宫,一声极凄厉的尖叫划破黑暗的天空。
芈月忽然腹疼如绞,离临产还有一个多月,她却毫无征兆地忽然发动了。
这是早产,且在半夜之中,女萝和薜荔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女萝推了一下薜荔道:“薜荔,这里有我,你快去找女医挚。”
薜荔吓得连忙跑了出去,站在院中方想起来,女医挚在蕙院中本是专门备了一个房间,这几个月她基本都是住在此处,素日芈月房中稍有声响,她便会闻声而来,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竟是毫无声息。
她连忙转身推开女医挚的房间,却见房内无人,所有席铺枕褥都叠得整整齐齐,显然女医挚今日并不在此。
她一惊,转心拉开旁边服侍女医挚的小侍女房间,见那侍女已经闻声坐起,头发蓬乱,一脸茫然,她拉起那小侍女急问:“医挚去哪里了?”
那小侍女啊了一声,才道:“医挚今日并未回来。”
薜荔一惊:“她去哪儿了?”
那小侍女道:“阿姊你忘记了,医挚今日早上去城外采药了。”